砰!砰!砰!
又是幾聲急促的脈衝槍響,打在“畫師”腳邊的岩石上,迸濺出火花和碎屑,逼得他不得不後退尋找掩體。混亂的人群如同受驚的獸群,嘶吼著、推搡著湧向出口,反而暫時阻隔了“畫師”的追擊路線。
那個瘦弱男孩——他叫小豆——如同一條靈活的泥鰍,在混亂的人潮中逆流穿梭,一把抓住“頭雁”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
“這邊!”他嘶啞地喊道,眼睛因為恐懼和興奮瞪得極大,另一隻手裡緊緊攥著那把還在冒煙的老舊脈衝手槍。
沒有時間猶豫。“頭雁”被他拖著,撞開驚慌失措的人群,衝向洞穴側壁一個極其隱蔽的、被發光的暗紫色苔蘚幾乎完全覆蓋的裂縫!
小豆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頭雁”緊隨其後。
裂縫狹窄而陡峭,向下延伸,裡麵一片漆黑,隻有小豆腕帶上一個小燈發出的微弱光芒照亮腳下濕滑的石頭。身後洞穴裡的騷動和慘叫迅速遠去,被岩石隔絕,隻剩下兩人粗重的喘息和心臟狂跳的聲音。
他們向下爬行了很長一段距離,裂縫時而狹窄得需要側身擠過,時而又豁然開朗,出現一些小的天然洞窟,裡麵堆積著不知名的骨骸和廢棄物。
終於,小豆停了下來。前麵是一麵看起來像是天然形成的岩壁,但他用手在幾塊看似普通的岩石上按特定順序敲擊了幾下。
哢噠。
一聲輕微的機括響動,一塊岩石緩緩向內滑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金屬門扉,門後是向下的金屬階梯。門內散發出一種混合了機油、塵埃和……舊時代服務器運轉的微弱氣息。
“快!”小豆率先鑽了進去。
“頭雁”跟進後,那塊岩石又無聲地合攏,嚴絲合縫,看不出任何痕跡。
階梯通向一個簡陋卻設施齊全的小型避難所。牆壁是厚重的合金,布滿了各種粗陋接駁的線纜和管道。角落裡是幾張簡易床鋪和一個工作台,台上散落著各種拆卸下來的電子零件和工具。空氣循環係統發出低沉的嗡鳴,淨化著空氣。最顯眼的是房間中央一台還在運轉的老舊終端機,屏幕亮著,上麵流淌著一些“頭雁”看不太懂的代碼和數據流。
這裡……簡直像是“搖籃”基地那個主控室的微縮版!
“你是誰?”“頭雁”背靠著冰冷的金屬牆壁滑坐在地,喘著氣,盯著這個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男孩。他剛才開槍時的果決和這條秘密通道,都顯示他絕非常人。
小豆沒有立刻回答,他先是緊張地撲到終端前,飛快地敲擊鍵盤,屏幕上顯示出峽穀各處的監控畫麵——混亂還在持續,可以看到“鏽蝕齒輪商會”的人正在粗暴地彈壓人群,而遠處天際,幾道冰冷的白光正在迅速逼近!
“媽的……‘剃刀’真的來了……比預計的快多了……”他臉色發白,手指顫抖著切換畫麵,最終定格在峽穀入口的防禦工事。那些簡陋的脈衝炮塔正在瘋狂開火,但白色的“淨化棱鏡”如同鬼魅般穿梭,炮火往往在擊中前就被某種力場偏折,而棱鏡射出的白光卻能輕易地融化鋼鐵,瓦解防禦!
屠殺。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屠殺。
“它們……是衝你來的,對不對?”小豆猛地轉過頭,盯著“頭雁”,眼神複雜,有恐懼,有審視,還有一絲……好奇?
“我不知道……”“頭雁”疲憊地搖頭,“可能……是吧。”
“‘深坑’裡出來的……身上帶著‘原初色彩’的……都會吸引它們。”小豆的聲音低了下去,他操作終端,調出了一份加密的、標注著“搖籃最高機密”字樣的文件,文件名是——《“園丁”協議與“大過濾”假說》。
“你是……‘搖籃’的人?”“頭雁”震驚地看著他。
“我爺爺是。”小豆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就是最後留在上麵的那個……老家夥。他把我塞進應急通道……讓我守著這裡,等……等一個‘變數’。”
他看向“頭雁”:“他說,如果哪天‘園丁’的‘剃刀’大規模出動,朝著一個特定目標去,那可能就是‘變數’出現了。讓我……儘量幫忙。”
“頭雁”的心臟猛地一縮。那個無名老人……他早就預料到了?
“為什麼?你爺爺為什麼覺得我能是‘變數’?”
“因為‘原初色彩’!”小豆的語氣激動起來,“爺爺說,‘園丁’的係統,基於的是一種極度純淨、高度有序的‘白’。而‘大噴發’……也就是你經曆的那場地底爆炸,釋放出的是一種混亂的、未定義的、包含所有可能性的‘原初色彩’!這兩種東西天生相克!”
他指著終端屏幕上一段模擬數據:“‘園丁’想要徹底格式化世界,就必須先清除掉所有‘原初色彩’的汙染!而你,從‘深坑’出來,身上帶著最強的汙染信號!你就是它們的頭號目標!”
他頓了頓,眼神灼灼:“但反過來,你的存在,你的‘色彩’,也是唯一可能……乾擾甚至破壞它們那套完美秩序的東西!就像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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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雁”想起自己兩次乾擾“淨化棱鏡”的經曆,一次用“原始潛力”,一次靠胡亂發射的色彩噪音。小豆的話,似乎印證了這一點。
“可是……我根本控製不了!”“頭雁”看著自己的手,聲音苦澀,“那點力量時靈時不靈,而且每次用完都像要死掉一樣!”
“因為你方法不對!”小豆飛快地在終端上操作著,調出另一份文件,上麵是各種複雜的能量波形圖和一些深奧的筆記,“爺爺的研究筆記說,‘原初色彩’不是一種能量,它是一種……信息!一種承載著‘可能性’的模因!你不能像使用蠻力一樣去驅動它,你要……理解它,引導它,甚至……欺騙它!”
他指著一段被標注為“無麵歌者頻率分析”的數據:“看!那個唱歌的女人!她的歌聲就是一種極其複雜的、能夠與‘原初色彩’產生共鳴、並對其進行調諧的‘信息載體’!她不是在用嗓子唱,她是在用……靈魂?或者彆的什麼我們無法理解的東西‘唱’!”
“頭雁”想起那直抵靈魂深處的歌聲,以及歌聲對她精神傷疤的奇異梳理作用。
“可是……她剛才……”
“她被打斷了!”小豆臉色一沉,“剛才朝聖最後那一刻的變調和中斷……不像是意外。更像是……她故意的!”
“故意的?”
“對!她故意製造了一個極其短暫的信息真空和能量峰值!”小豆放大了一段極其混亂的波形圖,“這個瞬間,足夠某個……一直隱藏的東西……向外發送一個極強的定位信號!”
“頭雁”猛地想起那個趁機鑽入她腦海的、冰冷的“園丁”意念!
“是‘園丁’?!她幫‘園丁’定位我?!”
“不像!”小豆搖頭,調出峽穀的監控畫麵——畫麵因乾擾而極度不穩定,但在某個瞬間,捕捉到了一道極其微弱的、並非來自“剃刀”的、幽藍色的信號光束,從鐘塔方向衝天而起,瞬間消失在天際的混沌色彩之中!
“這個信號……不是‘園丁’的格式!”小豆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它的編碼方式……更古老……更……像是一種求救?或者說……廣播?”
無麵歌者,她到底是誰?她一邊用歌聲調諧安撫著廢彩之都,一邊卻又在暗中向外發送著神秘的信號?她剛才的失控是偽裝?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就在這時!
轟隆!!!!
整個避難所劇烈地搖晃起來!頂部的灰塵和碎屑簌簌落下!
終端屏幕上的監控畫麵一個接一個地變成雪花!
【警告!外圍防禦完全失效!】
【檢測到高強度秩序場突破峽穀屏障!】
【‘淨化棱鏡’已進入主城區!】
冰冷的合成音從終端發出。
小豆臉色慘白地看著最後一個還有信號的監控畫麵——那是“鏽蝕齒輪商會”門口的攝像頭。
畫麵中,老齒輪那隻機械義眼閃爍著冰冷的紅光,他正對著一個懸浮在半空中的、通體純白、形態不斷微調的“淨化棱鏡”,恭敬地低著頭,似乎在彙報著什麼。
下一秒,他抬起頭,那隻機械義眼猛地對準了攝像頭的方向!
【發現隱藏監控。】
【清除。】
畫麵一黑。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小小的避難所。
老齒輪……他竟然是“園丁”的人?!或者說,是“園丁”安插在廢彩之都的眼線?!
所以“園丁”才能如此精準地鎖定這裡!所以商會才能在這種地方立足!
“完了……”“小豆癱坐在地上,麵如死灰,“它們知道我們在這裡……它們一定會找到這個避難所……”
劇烈的撞擊聲從頭頂傳來!金屬天花板開始變形,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白色的光芒從縫隙中透射下來!
它們已經在上麵了!正在強行突破!
“頭雁”背靠著冰冷的牆壁,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沒而來。無處可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