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場醫院的土坯房裡，消毒水的味道混著煤煙味飄滿全屋。醫生用煮沸過的剪刀剪開林逍胳膊上的粗棉布，看到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時，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爪子夠狠的，再深點就傷著骨頭了。”林逍咬著牙，任由醫生用鹽水清洗傷口，疼得額頭直冒冷汗，卻沒哼一聲——比起大灰的傷勢，這點疼根本不算什麼。
“得縫幾針，沒有麻藥，你忍著點。”醫生拿出縫衣針大小的手術針，在酒精燈上烤了烤消毒，穿好粗麻線。林逍點點頭，虎子在一旁緊緊按住他的肩膀：“逍兒哥，疼就喊出來，彆憋著。”林逍咧嘴笑了笑，剛想說“沒事”，針穿過皮肉的劇痛就讓他眼前一黑，他死死咬住嘴裡的毛巾，指節攥得發白，直到醫生縫完最後一針，才鬆了口氣，後背的汗把病號服都浸濕了。
醫生給傷口敷上草藥膏，用乾淨的紗布纏好，反複叮囑：“彆沾水，每隔三天來換一次藥，這消炎藥片每天吃兩片，千萬彆斷。”林逍剛應下來，病房門就被推開了，林建國抱著大灰走了進來，臉色疲憊卻帶著點喜色：“逍兒，張獸醫給縫了八針，說傷口處理得及時，能不能活就看它能不能扛過這幾天，熬過去就沒事了。”
林逍連忙坐起身，不顧胳膊的疼痛，湊過去看大灰。大灰趴在林建國懷裡，眼睛半睜半閉，後背纏著厚厚的紗布，氣息依舊微弱，但看到林逍時，還是費力地搖了搖尾巴尖。林逍伸手摸了摸它的頭，聲音沙啞：“好小子，夠結實，跟哥一起挺過去。”虎子抱著青芽湊過來，青芽的耳朵也縫了兩針，此時正用腦袋蹭著大灰的爪子，低聲嗚咽著。
從醫院出來，虎子早已把長江750摩托車開到門口，車鬥裡鋪了厚厚的舊棉襖。林建國小心地把林逍扶進車鬥，又將大灰抱進去放在他身邊，自己坐在駕駛位，虎子坐在側鬥挨著林逍，青芽則蜷縮在兩人腳邊。雪又開始下了，小雪花飄落在臉上，冰涼刺骨。林建國發動摩托車，引擎的“突突”聲打破了寂靜，車鬥裡的林逍靠在虎子身上，緊緊護著懷裡昏昏欲睡的大灰，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把它照顧好。到家時，王秀蘭早已在門口等著，看到林逍胳膊上的紗布和奄奄一息的大灰，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我的兒，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王秀蘭連忙接過林建國手裡的東西，領著眾人進屋。屋裡的火炕燒得滾燙，王秀蘭把最暖和的炕頭位置騰出來，鋪了厚厚的乾草和舊棉襖，小心翼翼地把大灰放上去。“我這就去熬苞米麵粥，再燉點肉湯，給你和大灰補補。”王秀蘭擦了擦眼淚，轉身進了廚房。林逍坐在炕邊，輕輕撫摸著大灰的背，青芽則蜷縮在大灰旁邊，像個小衛士一樣守著它。
接下來的日子，林逍徹底成了“炕頭奶爸”。每天天不亮，他就忍著胳膊的疼痛，起床幫王秀蘭燒火，看著她把苞米麵用開水燙得軟爛，再拌上切碎的肉湯和磨成粉的消炎藥片，小心翼翼地喂給大灰。大灰剛開始根本吃不下東西，林逍就用小勺子一點一點往它嘴裡灌，灌完之後再用毛巾擦乾淨它的嘴，然後坐在炕邊守著，直到它睡著才敢離開。
白天的時候，林逍就在炕頭給大灰換藥。他學著醫生的樣子，先把舊紗布輕輕揭下來，用溫水擦乾淨傷口周圍的皮膚，再敷上新的草藥膏，重新纏好紗布。每次換藥，大灰都會疼得渾身發抖，卻從不掙紮，隻是用腦袋蹭著林逍的手，像是在安慰他。林逍看著它痛苦的樣子，心裡既心疼又著急，每天都要去村口的小賣部給獸醫站打一次電話，詢問照顧受傷獵狗的注意事項。
第三天換藥的時候，林逍驚喜地發現，大灰的傷口已經不再滲血了，周圍的紅腫也消了不少。喂它吃苞米麵粥時，它竟然主動張開嘴，吃了小半碗。“娘，大灰吃東西了！”林逍興奮地喊著，王秀蘭連忙跑過來，看到大灰正在大口吃著粥，也高興得合不攏嘴：“太好了！這孩子有救了！”
第五天的時候，大灰終於能勉強站起來了。它顫顫巍巍地走到炕邊，搖著尾巴看著林逍，然後慢慢走到門口，解決了生理需求，又搖搖晃晃地走回炕頭躺下。林逍看著它的樣子，激動得差點哭出來，連忙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正在院子裡掃雪的林建國。林建國聽了，手裡的掃帚都掉在了地上，跑進屋裡看著大灰，哈哈大笑：“好小子，真夠結實的！沒白疼你！”
一周後的一個早上，林逍正在喂大灰吃肉湯泡苞米麵，大灰突然精神抖擻地站起來，對著門口狂吠起來。林逍抬頭一看，原來是老周來了。老周穿著厚厚的軍大衣，手裡提著一個布包，走進屋裡就大聲嚷嚷：“林逍小子，聽說你立大功了！我特意來看看你！”老周看到炕頭上精神不少的大灰，驚訝地說道：“好家夥，這狗竟然活過來了！真是個奇跡！”
林逍連忙讓老周坐下，王秀蘭給老周倒了碗熱水。老周喝了口熱水，從布包裡掏出一個信封：“這是猞猁皮賣的錢，我托城裡皮貨店的朋友賣的，一共五百二十八塊，你點點。”林逍接過信封，感覺沉甸甸的，心裡既驚訝又高興——五百多塊在當時可是一筆巨款，足夠家裡半年的開銷了。“周叔，太謝謝你了！”林逍連忙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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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擺擺手：“謝我乾啥，這是你應得的！那猞猁皮是上等的好皮，城裡的有錢人搶著要呢！對了，你爹特意把猞猁肉給887農場那受傷的姐弟倆送過去了，說你拚著受傷救了孩子，這點肉給孩子補補身子是應該的。姐弟倆的爹娘非要讓我給你帶點雞蛋過來，說謝謝你救了他們的孩子。”老周說著，從布包裡掏出一籃子雞蛋，放在炕邊。
林逍看著籃子裡的雞蛋，心裡暖暖的：“周叔，你做得太周到了。”老周又聊起了林場和農場的情況：“現在鄉親們都知道你把凶猁打死了，都把你當成英雄了！還有你那麅子養殖場，我已經讓人幫忙擴建了，又蓋了三間新的棚子，還引進了幾隻新的種麅，現在養殖場裡一共有二十多隻麅子了，長得都挺壯實。”
林逍聽了，心裡很高興。他之前就跟老周商量過擴建麅子養殖場的事，沒想到自己受傷的這幾天，老周已經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了。“周叔，真是麻煩你了，等我傷好了，就去養殖場看看。”林逍說道。老周笑了笑：“不急，你好好養傷，養殖場有我盯著呢！我已經安排了兩個細心的鄉親幫忙照看麅子，每天都給它們喂新鮮的草料和苞米麵，你放心吧。”
老周在屋裡坐了一個多時辰，聊了很多關於養殖場和公社的事，才起身離開。臨走前，他拍著林逍的肩膀說：“好好養傷，等你好了，咱們再合計合計，把麅子養殖場再擴大點規模，爭取賣到城裡去，讓鄉親們都富起來！”林逍點點頭，送老周到門口，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雪地裡，心裡充滿了乾勁。
老周走後，林逍的心情好了不少，照顧大灰也更有動力了。在他的精心照料下，大灰恢複得越來越快，十天的時候已經能在院子裡慢慢走動了，半個月的時候就能跟著林逍在門口曬太陽了。林逍的傷口也恢複得很好，醫生說他年輕體質好，恢複得比預想中快很多，二十天的時候就已經基本痊愈了，隻是還不能乾重活。
這二十多天裡，雪越下越大，整個村子都被厚厚的積雪覆蓋了，遠遠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像個童話世界。林逍每天都會站在門口，看著遠處的麅子養殖場。養殖場的新棚子已經蓋好了，從家裡就能看到鄉親們穿著厚厚的棉襖，在棚子外麵掃雪，給麅子喂食。林建國每天都會去養殖場看看，回來後給林逍講養殖場的情況：“麅子們長得可壯實了，新引進的那幾隻種麅已經適應環境了，再過段時間就能配種了。”
第二十一天的時候，林逍終於能下地乾些輕活了。他第一件事就是去麅子養殖場看看。虎子聽說他要去養殖場，特意跑過來陪著他。兩人踩著厚厚的積雪，慢慢往養殖場走去。養殖場裡，幾隻麅子正在棚子裡悠閒地吃著草料，看到林逍進來，都抬起頭看著他，像是認識他一樣。負責照看麅子的鄉親看到林逍，連忙迎上來：“林逍隊長，你可算好了！這些麅子多虧了你，長得可好了！”
林逍走進棚子，仔細觀察著每一隻麅子。麅子們的毛色油亮，體型也比之前大了不少，看到他走近，一點都不害怕，反而湊過來想跟他親近。林逍摸了摸一隻小麅子的頭，心裡很是欣慰。他跟負責照看麅子的鄉親聊了很久，詢問了麅子的飲食和健康情況，又叮囑他們冬天要注意給棚子保暖，防止麅子凍著。
從養殖場回來的路上，林逍和虎子聊著天。虎子興奮地說道：“逍兒哥，等你的傷徹底好了，我們再去上山打獵吧！這次我們打隻野豬，給大灰和青芽好好補補！”林逍笑著點點頭：“好啊！不過得等開春之後，冬天上山太危險了。對了，鄭雲快回來了吧？”虎子提到鄭雲，臉瞬間紅了：“嗯，她說這幾天就回來，我已經去公社車站接了她兩次了。”
沒想到第二天早上，虎子就興高采烈地跑來了，進門就大喊：“逍兒哥！鄭雲回來了！我把她接過來了！”林逍連忙從炕上下來，走到門口一看，虎子身邊站著一個穿著藍色棉襖的姑娘，梳著兩條麻花辮，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正是鄭雲。鄭雲看到林逍，連忙走上前：“林逍哥，聽說你受傷了，我特意趕回來看看你。”
林逍笑著讓他們進屋，王秀蘭看到鄭雲，也高興得不行：“小雲回來了！快進屋暖和暖和！我這就去做飯，今天咱們吃點好的！”鄭雲連忙說道：“嬸子，不用麻煩，我就是來看看林逍哥和大灰的。”鄭雲走進屋裡，看到炕頭上精神抖擻的大灰，驚訝地說道：“大灰竟然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在城裡的時候還一直擔心它呢！”
鄭雲從背包裡掏出一個布包，遞給林逍：“林逍哥，這是我在城裡給你買的消炎藥和魚肝油，醫生說對傷口恢複好。這是給大灰買的牛肉乾，我聽說獵狗都喜歡吃這個。”林逍接過布包，心裡很是感動：“小雲，謝謝你，還特意給我們帶東西。”虎子在一旁撓著頭，不好意思地說道：“是我跟她說大灰受傷了，她就特意買了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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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飯的時候，鄭雲跟大家聊起了在城裡的經曆。她在城裡農學院專門學了一個月的麅子養殖技術，從選種、飼喂到疫病防治，學的全是實打實的乾貨，結課考試還拿了優。“林逍哥，你的麅子養殖場基礎打得好，我在學院裡跟老師聊過，說咱們東北的氣候特彆適合養麅子，隻要技術到位，規模能翻好幾倍！”鄭雲眼裡閃著光，“現在城裡的飯店、肉聯廠都缺野味，麅子肉細嫩還滋補，麅子皮做皮草也搶手，咱們先把規模穩住，再聯係城裡的收購商，肯定能賣上好價錢。”
林逍聽了，眼睛一亮：“我也是這麼想的！老周也跟我提過這事，隻是我們不知道怎麼聯係城裡的收購商。”鄭雲笑著說道：“我在城裡認識幾個收購野味和皮毛的商人，他們都很靠譜，等我休息兩天，就去跟他們聯係，看看能不能達成合作。”林建國也高興地說道：“太好了！有小雲幫忙，咱們的養殖場肯定能辦得越來越好！”
飯後，鄭雲跟著林逍和虎子去了麅子養殖場。剛進養殖場，她就從背包裡掏出個筆記本，上麵記滿了養殖要點，一邊走一邊對照著看。“林逍哥，你看這棚子的間距太近了，通風不暢，麅子容易得呼吸道病。”她指著棚子之間的空隙說道，“咱們可以在棚頂加一排可調節的透氣窗，天冷關上天熱打開，既保暖又通風。”走到食槽邊，她捏起一把草料聞了聞：“草料有點乾，冬天麅子缺水容易便秘，得摻點溫水泡過的苞米麵，再加點切碎的胡蘿卜纓子，補充維生素還開胃。”
林逍和虎子都覺得鄭雲說得頭頭是道，當場就跟負責照看麅子的鄉親商量改造方案。鄭雲又翻開筆記本，給鄉親們講起了麅子的日常管理：“每天早上要先觀察麅子的精神頭，耷拉耳朵、不吃食的就得單獨隔離；食槽和水槽每天都要刷，冬天彆用凍水；種麅要單獨飼喂，加半斤豆餅補營養，再過半個月就能配種了。”她講得細致，還現場演示怎麼分辨麅子的健康狀態，鄉親們聽得連連點頭，時不時追問幾句，鄭雲都結合課堂學的知識和實際情況，講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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