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犴賣肉後的第五天,一場暴雪毫無征兆地席卷了紅旗農場。天剛蒙蒙亮時,窗外還是飄著細碎的雪沫子,等林逍起床推門一看,院子裡的積雪已經沒過了膝蓋,遠處的東山和西坡徹底被白茫茫的雪幕籠罩,連平日裡清晰的山輪廓都變得模糊不清。寒風卷著雪粒打在臉上,像小刀子似的疼,他縮了縮脖子,連忙退回屋裡,順手把木門掩緊。
“這雪下得邪乎,怕是得封山半個月。”林父正坐在堂屋的火塘邊添柴,通紅的火光映得他臉上發亮,“東山的路肯定沒法走了,打獵的事隻能先擱著,安心貓冬吧。”火塘裡的乾鬆木劈啪作響,冒出的青煙順著房梁上的煙囪緩緩飄出去,在雪地裡凝成一小片白霧。
王秀蘭端著一大盆冒著熱氣的玉米糊從廚房出來,身後跟著蹦蹦跳跳的林曉梅,小姑娘手裡還攥著一根烤得焦香的玉米棒。“逍兒,快過來吃早飯。沈姑娘早就起來了,正幫著喂狗呢。”話音剛落,院門外就傳來一陣歡快的狗叫聲,夾雜著幾聲清脆的狐狸嗚咽,聽得人心裡發暖。
林逍快步走到院門口,隻見沈歌正提著一個裝滿玉米麵窩頭的鐵盆,蹲在雪地裡喂狗。五隻獵犬圍成一圈,卻沒有爭搶,反而很有規矩地排著隊,輪到誰就叼起一個窩頭,蹲在一旁慢慢嚼。黑子肩膀上的傷口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它叼著窩頭沒立刻吃,反而走到鐵盆邊,用鼻子拱了拱盆沿,示意旁邊的小白狐狸“雪團”過來。
雪團是上個月林逍和虎子在北坳水溝邊發現的,當時它掉進了獵人設的陷阱,一條後腿受了傷,渾身凍得瑟瑟發抖。林逍把它救回來,給它治傷、喂吃的,久而久之,這隻通體雪白的小狐狸就成了家裡的一員。雪團似乎很通人性,聽到黑子的示意,小心翼翼地從柴房的角落裡鑽出來,雪白色的皮毛在雪地裡幾乎融為一體,隻有那雙黑葡萄似的眼睛格外顯眼。
“雪團慢點吃,沒人跟你搶。”沈歌笑著從鐵盆裡拿出一個掰碎的窩頭,放在雪團麵前。雪團警惕地看了看周圍的獵犬,見它們都沒反應,才低下頭小口小口地吃起來。吃到一半,它突然抬起頭,叼起一小塊窩頭走到林逍腳邊,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褲腿,把窩頭放在他的鞋麵上,喉嚨裡發出“嗚嗚”的撒嬌聲。
林逍心裡一軟,彎腰輕輕摸了摸雪團的腦袋。小家夥的皮毛又軟又暖,像一團。“這小東西真是越來越黏你了。”沈歌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臉頰被凍得通紅,像熟透的蘋果,“昨天我給它縫了個小棉墊,它就叼著棉墊跑到你房門口守著,愣是不肯回柴房。”
林逍愣了愣,他昨天晚上確實聽到房門口有輕微的響動,還以為是風吹的,沒想到是雪團。他看了一眼雪團,小家夥正仰著腦袋看著他,眼裡滿是依賴。“山裡的生靈通人性,你對它好,它就記著你的好。”林逍的聲音比平時柔和了些,他拿起鞋麵上的窩頭碎塊,又遞回給雪團,“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雪團像是聽懂了,叼起窩頭碎塊,跑到沈歌腳邊,把食物放在她麵前,又抬頭看了看林逍,仿佛在說“你們一起吃”。沈歌被它逗得笑出了聲,眼角的笑意像漣漪似的散開:“你看它,還學會撮合人了。”林逍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連忙移開視線,假裝去看正在吃窩頭的獵犬,耳朵卻悄悄紅了。
早飯時,林曉梅捧著玉米糊,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哥,沈歌姐,昨天雪團跟黑子玩捉迷藏,它躲在柴堆裡,黑子找了半天都沒找到,最後還是我告訴黑子的!”沈歌笑著幫她擦了擦嘴角的玉米糊:“曉梅真棒,比黑子還厲害呢。”林父和王秀蘭看著兩個年輕人的互動,對視一眼,眼裡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吃過早飯,林逍搬了張凳子坐在火塘邊,打算給獵槍保養保養。沈歌端著一杯熱茶走過來,放在他手邊:“林大哥,喝杯熱茶暖暖身子。這茶是我從家裡帶來的,是我爹以前留下的龍井,味道還不錯。”林逍拿起茶杯,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到心裡,茶水裡飄著淡淡的清香,喝一口,醇厚甘甜,暖意順著喉嚨滑進胃裡。
“謝謝你。”林逍低聲說道,拿起一塊擦槍布,仔細地擦拭著獵槍的槍管。沈歌沒有立刻走,而是搬了張凳子坐在他旁邊,看著他擦槍:“林大哥,你擦槍的動作真熟練。以前聽農場裡的老人說,獵人都把槍當寶貝,每次用完都得仔細保養,不然下次打獵就容易出問題。”
林逍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抬起頭看向沈歌。她正看著火塘裡的火苗,眼神裡帶著一絲對山野生活的好奇。“山裡確實危險,不過做好準備就好。”林逍簡單應了一句,又低頭繼續擦槍。他不太擅長和人聊家常,尤其是麵對沈歌的時候,總覺得有些不自在。
沈歌也察覺到了他的拘謹,笑著換了個話題:“林大哥,上次你說給我做皮襖,什麼時候去鎮上找裁縫啊?這雪要是一直下,路可就不好走了。”林逍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想了想說道:“等雪小一點就去,我已經跟場部的老周打聽好了,鎮上西街的王裁縫手藝好,做的皮襖合身又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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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塘裡的火苗跳動著,映得兩人的影子在牆上忽明忽暗。沈歌聽到林逍記著做皮襖的事,心裡一暖,嘴角揚起一抹淺笑:“麻煩你了林大哥,其實不用特意去做的,我家裡還有棉襖,夠穿的。”“那不一樣,犴皮暖和,你在麅子場忙活,穿這個更抗凍。”林逍的語氣很認真,說完又低下頭擦槍,耳尖悄悄泛起一絲紅。
雪團不知什麼時候鑽了進來,跑到沈歌腳邊,蜷縮成一團,把腦袋埋進她的褲腿裡。黑子也跟著走進來,趴在林逍的腳邊,把腦袋放在爪子上,閉上眼睛打盹。其他幾隻獵犬則在院子裡的雪地裡玩耍,時不時傳來幾聲歡快的吠叫。
中午的時候,雪下得更大了,鵝毛般的雪花從天空中飄落,把整個農場變成了一個白色的世界。王秀蘭燉了一大鍋犴肉酸菜,酸菜是秋天醃的,酸脆爽口,配上鮮嫩的犴肉,簡直是絕配。香味飄滿了整個屋子,連院子裡的獵犬都聞到了,紛紛跑到門口,扒著門縫往裡看,喉嚨裡發出“嗚嗚”的乞食聲。
“這些小家夥鼻子真靈。”王秀蘭笑著從鍋裡撈出幾塊燉得軟爛的犴肉,切成小塊,放在一個大瓷碗裡,“逍兒,給它們端出去吃。”林逍接過瓷碗,剛走到門口,雪團就跟了上來,用腦袋蹭他的腿,顯然是想跟著一起去。
林逍無奈地笑了笑,彎腰把雪團抱起來,走出屋門。五隻獵犬看到他,立刻圍了上來,卻沒有撲上來搶食,而是乖乖地蹲在雪地裡。林逍把瓷碗放在雪地上,獵犬們才開始慢慢吃起來。雪團從林逍懷裡跳下來,跑到瓷碗邊,卻沒有吃,而是站在一旁,看著獵犬們吃,時不時用爪子扒拉一下旁邊的積雪。
沈歌也跟著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件棉襖,披在林逍身上:“外麵冷,彆凍著了。”林逍身上一暖,轉頭看向沈歌,發現她自己隻穿了一件單薄的棉襖,連忙把棉襖脫下來,披在她身上:“我不冷,你穿吧。你身子弱,彆凍感冒了。”
沈歌愣了愣,剛想把棉襖還回去,林逍已經轉身走進了屋。她看著身上的棉襖,上麵還殘留著林逍的體溫和淡淡的煙草味,心裡像揣了一隻小兔子,怦怦直跳。雪團跑到她腳邊,用腦袋蹭了蹭她的褲腿,像是在替林逍安慰她。
下午,林逍正在堂屋給雪團做一個更厚實的棉窩,就聽到院門外傳來虎子的大嗓門:“逍哥!沈歌姐!我們來啦!”林逍放下手裡的針線,走到院門口,隻見虎子和鄭雲正站在雪地裡,兩人都穿著厚厚的棉襖,手裡還提著一個布包。虎子的臉上滿是笑容,鄭雲則有些害羞地躲在他身後,臉頰通紅。
“快進來暖和暖和!”林逍連忙把兩人讓進屋裡。虎子一進門就搓著手,走到火塘邊烤火:“我的天,這雪下得也太大了,路上差點摔了好幾個跟頭。”鄭雲則把手裡的布包遞給王秀蘭:“嬸子,這是我娘做的粘豆包,給你們嘗嘗。”
王秀蘭接過布包,笑著說:“雲丫頭真是客氣,快坐快坐。我去給你們倒杯熱茶。”沈歌也走過來,拉著鄭雲的手,笑著說:“雲姐,好久沒見你了,最近過得怎麼樣?”鄭雲的臉更紅了,偷偷看了虎子一眼,小聲說道:“挺好的,虎子他……經常去看我。”
虎子嘿嘿一笑,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紅布包,遞給林逍:“逍哥,給你看看這個!”林逍打開紅布包,裡麵是一對銀鐲子,樣式簡單卻很精致。“這是我給雲丫頭買的,咱兩家早就定好親了,臘月初六就辦婚禮,還有一個多月呢。”虎子的語氣裡滿是自豪,“我娘正忙著準備嫁妝呢,說要讓雲丫頭風風光光地嫁過來。”
“恭喜啊虎子!”林逍真心為虎子高興,“這鐲子真好看,雲丫頭戴著肯定合適。臘月初六是個好日子,到時候我一定去幫忙。”沈歌也笑著說:“雲姐,真為你高興。臘月初六天氣正好,辦婚禮再合適不過了。”鄭雲羞澀地點點頭,手裡緊緊攥著虎子的手,眼裡滿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