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七的日頭剛爬上東邊的山崗，林逍就背著獵槍、提著一串新搓的麻繩到了虎子家。院門口的紅燈籠還掛著，門簾一挑，就見虎子正幫小雲係圍巾，兩人湊在一起低聲說笑，滿是新婚的甜膩。“逍哥來了！”虎子抬頭看見林逍，連忙迎上來，“快進屋暖和，我娘正熬小米粥呢。”
屋裡炕頭坐著鄭大叔和鄭強，兩人正摩挲著林逍昨天送來的獸皮手套，見林逍進來都連忙起身。“叔，大哥，歇得咋樣？”林逍把獵槍靠在牆角，搓了搓凍紅的手，“今天天氣好，我帶你們去東山收套子，那邊離縣城近，沒大凶獸，安全得很，讓你們嘗嘗打獵的樂子。”
鄭大叔眼睛一亮，手裡的手套都攥緊了：“真能去？我們倆啥也不會，可彆給你添麻煩。”鄭強也湊過來，眼裡滿是期待：“逍哥，我在工廠聽老工人說過東北打獵的事，就是沒見過真的套子咋用。”林逍笑著擺手：“套子都是我前幾天布下的，咱們就是去收，簡單得很。虎子你就留在家裡陪小雲，新婚燕爾的，彆跟著折騰了。”
虎子本想跟著去，聽林逍這麼說，看了眼身邊的小雲，嘿嘿笑了：“那行，逍哥你多照看著點我爹和我哥。”小雲給林逍端來碗熱粥：“林逍哥，路上小心點，早去早回。”林逍接過粥一飲而儘，放下碗就喊：“黑子，走了！”
院門外早已候著五條獵狗，領頭的黑子聽到喊聲就搖著尾巴湊過來。其餘四條也都是林逍精心馴養的，個個精壯，耳朵豎得筆直，警惕地盯著四周。鄭大叔看著威風的獵狗，忍不住伸手想去摸，又怕被咬，縮了縮手。林逍笑著說：“叔，獵狗不敢亂摸，隻認我這個主人和虎子，這玩意容易咬人。”
東山離農場有七八裡路，踩著沒過腳踝的積雪往前走，“咯吱”聲一路響個不停。鄭強好奇地問：“逍哥，套子都布在啥地方啊？咋能保證獵物能踩上？”林逍指著路邊的灌木叢：“兔子和鬆雞都喜歡在背風的灌木叢裡找食，套子就下在它們常走的獸道上，用細鐵絲做的活扣，踩進去就越掙越緊。”
鄭大叔邊走邊觀察：“這山裡的雪真厚，比咱冀北厚多了，走路都費勁。”林逍從背包裡掏出兩雙雪套遞給他們：“把這個綁在鞋上，不容易陷進雪裡。東山這邊有縣城的護林員巡邏，狼和熊都不敢來，最多就是些兔子、鬆雞，還有偶爾出沒的狗獾，安全得很。”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終於到了林逍布套子的區域。他指著一棵歪脖子樹：“從這棵樹開始，往南到山澗邊，一共布了三十多個套子，咱們分頭收，黑子它們認得路，跟著狗走就行。”說著吹了聲口哨，黑子立刻領著其他狗鑽進了灌木叢，尾巴尖高高翹起，顯然是嗅到了獵物的氣味。
鄭強跟在林逍身邊，剛走沒幾步，就聽見一條黃狗“汪汪”叫了起來。“有了！”林逍快步走過去，撥開灌木叢，就見一個細鐵絲套子套住了一隻灰兔子，兔子正蹬著腿掙紮。“小心點，彆被它撓著。”林逍按住兔子的後頸，熟練地解開套子，把兔子的腿捆住，塞進背上的獵物袋，“這是第一個，開門紅！”
鄭大叔看得眼睛都直了，連忙問：“就這麼簡單？我也能試試不？”林逍把下一個套子的位置指給他：“叔，你看那叢映山紅旁邊，有個小土坡，套子就在那。你慢慢走過去，看見套子有獵物就喊我，彆自己解，兔子急了會咬人。”
鄭大叔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剛靠近映山紅，就聽見狗叫聲。他連忙喊：“逍兒，有了！好像是隻雞！”林逍跑過去一看，套子裡套著一隻肥碩的鬆雞，羽毛呈深褐色，正撲騰著翅膀。“好家夥，這隻鬆雞得有兩斤重，燉蘑菇最香了！”林逍解開套子，把鬆雞遞給鄭強，“大哥，幫著拎著，咱們繼續收。”
或許是沾了新手的運氣，接下來的收套過程格外順利。不到半個時辰，五條狗就接連找到了獵物。鄭強跟著一條黑狗找到了兩隻兔子，樂得合不攏嘴；鄭大叔也在林逍的指導下，親手收了一隻鬆雞，雖然手有點抖，但臉上滿是自豪。“以前在老家隻種莊稼，哪想過打獵這麼有意思！”鄭大叔擦了擦額頭的汗，一點都不覺得冷。
走到山澗邊的最後幾個套子時，黑子突然對著一叢酸棗刺狂吠起來，聲音比之前更急促。林逍心裡一動，拿起獵槍走過去：“小心點，可能是個大家夥。”撥開酸棗刺，隻見套子裡套著一隻壯實的狗獾，正齜著牙低吼，渾身的灰毛沾滿了雪。“是狗獾！這東西肉香，獾油還能治燙傷，可是好東西！”林逍示意獵狗圍住，自己慢慢靠近，一把按住狗獾的頭，麻利地解開套子捆好，掂量了一下，足有七八斤重。
等把所有套子都收完，清點獵物時，連林逍都吃了一驚：六個灰兔子，五個鬆雞，還有一隻三斤多重的狗獾，三十多個套子中了十二個，這命中率比平時高了一倍還多。“這真是新手保護期啊！”林逍笑著說，“我平時來收，最多中四五個，今天沾了叔和大哥的光，算是大豐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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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強提著沉甸甸的獵物袋，興奮地說：“逍哥，這趟太值了！回去我跟廠裡的工友說，他們肯定羨慕死我。就是沒見到麅子，有點可惜。”林逍拍了拍他的肩膀：“麅子膽小，喜歡往深山裡跑，東山這邊少。下次你們再來，我帶你們去西山，保準能見到麅子。”
往回走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到了頭頂。五條狗輪流叼著獵物，不用人費力。鄭大叔邊走邊問：“逍兒，這獵物咋處理啊？這麼多肯定吃不完。”林逍說：“兔子和鬆雞燉一部分，狗獾肉香，炒著吃最嫩。剩下的都醃起來，冬天天冷，醃在缸裡不會壞，後天叔和大哥回去的時候帶上，給家裡人嘗嘗東北的野味。”
回到虎子家時，小雲正和虎子娘在院子裡收拾昨天的喜棚。看到一行人滿載而歸，小雲連忙迎上來：“林逍哥，叔，大哥，你們可回來了！快進屋暖和！”虎子看到獵物袋裡的兔子和鬆雞，眼睛一亮：“逍哥，收獲這麼大！晚上咱好好搓一頓！”
林逍把獵物放在院子裡的雪堆上——冬天的雪堆就是天然冰箱，能保鮮。“虎子，你去燒點熱水，咱把獵物處理一下。大哥，你跟我學剝兔子皮，這手藝以後回老家也能用。”鄭強連忙點頭，跟著林逍蹲在雪地上。林逍拿起一隻兔子，先從後腿劃了個小口，然後順著皮往下撕：“剝兔子皮要快，不然皮就粘在肉上了，你試試。”
鄭強學著林逍的樣子，雖然動作有點笨拙，但在林逍的指導下，慢慢也剝好了一隻兔子。鄭大叔坐在旁邊的小馬紮上，看著兒子學手藝，臉上滿是欣慰。虎子娘端著熱茶過來：“親家，你歇著，讓他們年輕人忙活。逍兒這孩子，啥都會，真是虎子的福氣。”
處理獵物的速度很快，五條獵狗也分到了些內臟，蹲在旁邊吃得歡。林逍把兔子和鬆雞的肉切成塊，用清水洗乾淨；狗獾則單獨處理，去皮後把肉切成薄片，用料酒和薑片醃上——狗獾肉有點腥，提前醃一下能去味。“晚上咱做紅燒兔肉、鬆雞燉蘑菇、爆炒獾肉，再弄個兔子湯，保證好吃！”林逍擦了擦手，笑著說。
下午的時候，林逍特意去了趟縣城。他不僅買了些鹽和花椒——醃肉要用，還去火車站買了兩張臘月初九去冀北的火車票。那個年代買火車票不僅要花錢，還得有介紹信，幸好林逍跟公社書記熟，提前開了介紹信。回到家時，手裡還提著一個布包，裡麵裝著給鄭大叔和鄭強買的棉鞋。
“叔，大哥，這是給你們買的火車票，初九早上的車，到冀北要走一天一夜，正好趕回家過年。”林逍把火車票遞過去，又拿出棉鞋，“這兩雙棉鞋是給你們買的，東北的棉鞋厚實，回老家路上穿，暖和。”鄭大叔連忙推辭：“逍兒，這可不行！你給我們買火車票就夠破費了，還買棉鞋，我們不能要！”
林逍把棉鞋塞進鄭大叔手裡：“叔，您就拿著。這是我給您和大哥的一點心意，你們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再說，小雲嫁給虎子，咱們就是一家人，分這麼清乾啥。”虎子也說：“爹，逍哥說得對，您就拿著吧。”鄭大叔看著手裡的棉鞋和火車票，眼眶有點紅：“逍兒，你這孩子，真是太貼心了。”
晚上的飯菜格外豐盛。桌子上擺滿了野味，香氣飄滿了整個院子。周哥和老書記也被請了過來，一桌子人圍在一起喝酒聊天。周哥夾了塊爆炒獾肉，吃得連連點頭：“逍兒，你這手藝真不錯！比縣城飯店的大廚做得還好吃。”老書記也說：“現在政策好了，老百姓的日子也越來越紅火了。虎子和小雲好好乾，以後日子肯定差不了。”
鄭大叔端著酒杯，敬了林逍一杯：“逍兒，我這輩子沒讀過多少書，不會說啥好聽的話。小雲跟著虎子，有你這麼個兄弟照拂，我們放心。以後有機會，一定來冀北做客，我給你做咱老家的驢肉火燒。”林逍一飲而儘：“叔，您放心，我肯定會照顧好虎子和小雲。冀北我一定去，到時候可得嘗嘗您的手藝。”
吃完飯，林逍和虎子把剩下的獵物都醃了起來。他們在院子裡挖了個小坑，把切好的兔肉和鬆雞肉拌上鹽和花椒，裝進一個大瓦缸裡，然後用石頭壓住，這樣醃上兩天，味道就會很入味，而且能放很久。“這些肉夠你們家吃好一陣子了，回去給孩子們分分，讓他們也嘗嘗鮮。”林逍擦了擦汗，對鄭大叔說。
臘月初八這一天，林逍帶著鄭大叔和鄭強在農場裡轉了轉。他們去了林逍的麅子養殖場，看了圈裡的麅子；又去了農場的打穀場，看了堆積如山的糧食。鄭強感慨道：“東北的農場就是大，比我們老家的生產隊大多了，機械化也多，種地真省事。”鄭大叔也說：“這邊的土地肥沃，一年收的糧食比咱老家兩年都多，真是好地方。”
小雲則和虎子娘一起，給鄭大叔和鄭強收拾行李。她們把醃好的野味用油紙包好，裝進一個大布包裡；又把林逍買的棉鞋和一些東北的特產，比如黑木耳、榛蘑，都放進了行李裡。小雲一邊疊衣服，一邊掉眼淚：“爹，哥，你們回去路上小心點，到了家給我捎個信。”虎子娘拍著她的背：“好孩子，彆難過，以後想爹了，讓虎子陪你回冀北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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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九一大早，天還沒亮，林逍、虎子和小雲就陪著鄭大叔和鄭強去了火車站。那個年代的火車站很簡陋，隻有一個小小的候車室，裡麵擠滿了人，大多是回家過年的。林逍提前跟火車站的工作人員打了招呼，找了個靠窗的位置讓鄭大叔坐下休息。
“爹，到了家記得給我寫信，地址我給你寫在紙條上了。”小雲把一個信封遞給鄭大叔，裡麵裝著她和虎子的合影，還有一些錢——是虎子和林逍湊的。鄭大叔接過信封，攥在手裡，哽咽著說：“雲兒，爹知道了。你在這邊好好過日子，彆惦記家裡，爹會照顧好自己的。”
鄭強拍了拍小雲的肩膀：“妹，以後好好跟虎子過日子，哥會常來看你的。逍哥，虎子，謝謝你們這幾天的照顧，這份情我們記著。”林逍遞給他一個包裹：“這裡麵是些乾糧和熱水壺，路上吃。到了冀北要是有啥難處，就去找公社的王書記，我跟他熟，提我的名字就行。”
火車進站的鈴聲響了，鄭大叔和鄭強拎著行李，依依不舍地走上火車。鄭大叔扒著車窗，看著站台上的小雲，眼淚終於掉了下來：“雲兒，照顧好自己！”小雲也哭著點頭：“爹，哥，你們保重！”虎子輕輕摟住小雲的肩膀，輕聲安慰著。
火車“嗚嗚”地鳴響了汽笛，慢慢駛出了火車站。鄭大叔和鄭強一直扒著車窗揮手，直到火車消失在遠處的鐵軌上。小雲還站在原地，望著火車離去的方向，眼淚止不住地流。林逍歎了口氣：“小雲，彆難過了，以後交通會越來越方便，想見爹了，咱們就去冀北看他。”
往回走的路上，小雲心情好了些，輕聲說：“林逍哥，謝謝你給我爹和我哥買火車票，還買棉鞋。在這個年代，出趟遠門太難了，要是沒有你，我爹他們可能都回不去。”林逍笑了笑：“都是一家人，說這些乾啥。以後好好過日子，比啥都強。”
回到農場時，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虎子娘正在院子裡曬被子，看到他們回來，連忙問：“送走了？親家他們上車了嗎？”虎子點點頭：“上車了，逍哥給找了個靠窗的位置，挺好的。”虎子娘歎了口氣：“這年代出遠門就是遭罪，希望他們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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