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的東北，殘雪還未完全消融，院角的積雪堆成半人高的雪丘，在正午陽光下泛著晃眼的白光。林逍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桌上鋪著塊深藍色的粗布，56半自動步槍的零件整齊地排列在布上，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他手裡捏著塊浸了槍油的抹布，正細細擦拭著槍管，動作輕柔卻不失力道——這把槍跟著他進山打獵數次，從未出過差錯，是他最信賴的夥伴。
“哥，你這擦槍的功夫比爹磨鐮刀還細致。”曉梅端著碗剛熬好的薑湯走進來，放在桌邊，好奇地盯著桌上的零件，“這槍真能打穿老虎皮嗎？”林逍抬頭笑了笑，接過薑湯喝了一口，暖意順著喉嚨滑進胃裡：“能不能打穿，得看打在哪兒。老虎皮厚肉糙，要是打不到要害，還真不一定能製住它。”說著，他拿起槍機部件，往接觸麵均勻地抹了層槍油。
桌角還放著一把54式手槍，槍身已經擦拭乾淨，正用槍布包裹著。這把手槍平時很少動用，隻有遇到熊瞎子這類凶險獵物時才會帶在身上。林逍放下手裡的槍管，拿起手槍，輕輕拉開套筒檢查了一遍，確認擊發機構靈活後，才重新裹好放在一旁。
王秀蘭從灶房出來，手裡拿著個布包：“逍兒，擦完槍把這包乾糧帶上，下午去養殖場看看，美娥說有隻母麅子最近不愛吃食，你去瞧瞧是不是生病了。”林逍應了一聲，正準備將零件組裝起來，院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是通訊員小李的喊聲：“林副團長！林副團長在家嗎？”
林逍心裡一動，小李是場部的專職通訊員，平時沒事不會輕易上門，這時候來肯定有急事。他放下手裡的零件，快步走到院門口，拉開木門就看見小李跑得滿頭大汗，軍綠色的挎包帶子斜挎在肩上，胸口的民兵徽章隨著呼吸上下起伏。“小李，咋這麼急？出啥事兒了？”
“林副團長，緊急任務！”小李從挎包裡掏出一份蓋著紅章的通知，遞到林逍手裡，“佳木斯市富景縣那邊出了老虎傷人的案子，市裡要抽調民兵和獵戶組成打虎隊，您既是民兵團副團長又是咱們農場最好的獵人，名單上有您！讓您立刻去縣裡集合！”
“老虎傷人？”林逍心裡咯噔一下，接過通知快速掃了一遍。紙上的字跡潦草卻清晰，寫著富景縣某山村發生東北虎襲人致死事件，要求各縣抽調精乾民兵和有經驗的獵戶，於今日下午三點前到縣武裝部集結，統一前往佳木斯市報到。落款是縣武裝部的公章，日期正是今天。
曉梅和王秀蘭也湊了過來，聽到“老虎傷人”四個字，王秀蘭臉色瞬間白了：“逍兒，老虎那玩意兒可凶了，能不能不去啊？”林逍搖搖頭，將通知折好放進兜裡：“娘，這是任務，不能推。我是民兵團副團長，又是獵人，這種時候必須上。”他回頭對小李說：“我收拾下東西，馬上就走。你先回去複命，說我隨後就到。”
小李點點頭，又補充道：“林副團長，場部還通知了虎子哥，他也是獵戶裡的好手，跟您一起去。我已經讓他去村口等您了。”林逍應了聲“知道了”，轉身回屋收拾東西。他先將56半的零件快速組裝好，拉動槍栓試了試，清脆的“哢噠”聲在屋裡回蕩。然後將54式手槍彆在腰上，用外套蓋住，又從炕櫃裡翻出件厚實的軍大衣和一雙翻毛皮鞋——富景縣比農場更靠北，肯定更冷。
王秀蘭連忙從櫃裡拿出一疊零錢塞進他兜裡：“逍兒，路上買點熱乎的吃，注意安全。要是實在危險，可彆硬拚啊！”林逍握住母親的手，用力點了點頭：“娘，您放心，我心裡有數。等我回來給您帶富景縣的凍梨。”曉梅也拉著他的衣角，眼裡含著淚：“哥，你一定要平安回來。”林逍摸了摸她的頭，笑著說：“放心，你哥可是最厲害的獵人。”
背上裝著乾糧和衣物的背包，拎著56半，林逍快步走出院門。剛到村口，就看見虎子背著三八大蓋站在路邊，腳邊還放著個鼓鼓囊囊的背包。看見林逍過來，虎子眼睛一亮：“逍哥，你可來了！小李跟我說要去打老虎，真的假的？”
“真的，通知都下來了。”林逍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先去縣城，路上跟你細說。”說著翻身上了踏雪，虎子也連忙跟上。踏雪似乎察覺到了主人的急切，四蹄翻飛，朝著縣城的方向狂奔而去。路邊的白楊樹快速向後倒退，寒風刮在臉上像刀子一樣疼，林逍卻絲毫不在意，心裡滿是對這次任務的凝重——東北虎可不是普通獵物，那是山林裡的王者，稍有不慎就會丟了性命。
不到一個小時，兩人就到了縣城。林逍沒有直接去縣武裝部，而是先去了國營商場找老周。老周正在辦公室裡跟售貨員交代工作，看見林逍背著槍進來，連忙迎了上來：“逍兒，你這是要去哪兒？背著槍乾啥？”
“周哥，有緊急任務，要去富景縣打老虎。”林逍將踏雪的韁繩遞給老周，“這幾天麻煩您幫我照看一下踏雪，給它喂點好的，彆讓它受委屈。”老周一聽是去打老虎，臉色也變了：“打老虎？那玩意兒可太凶險了！你可得小心點。踏雪你放心，我肯定照顧好，每天給它喂最好的草料，再加點黃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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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多謝周哥了。”林逍拱了拱手，又叮囑道，“養殖場那邊要是有啥事兒，讓沈歌和鄭雲看著辦，實在解決不了的等我回來再說。”老周點點頭：“你安心去，養殖場和踏雪都包在我身上。要是需要啥補給，跟我吱聲，我想辦法給你送過去。”
跟老周道彆後，林逍和虎子快步趕往縣武裝部。武裝部的院子裡已經聚集了十幾個人，都是各個農場和鄉鎮抽調來的民兵和獵戶，每個人手裡都拎著槍，大多是老舊的老套筒和撅把子，隻有少數幾個人拿著56半和三八大蓋。縣武裝部的張部長正站在台階上，看見林逍進來，連忙招手：“林副團長，你可來了！就等你了。”
林逍快步走過去，敬了個軍禮：“張部長，林逍報道！”張部長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樣的！這次任務凶險，有你在我心裡就有底了。快，跟我來，咱們馬上出發去市裡集結點。”說著，他指了指院子裡的一輛綠色大巴車，“就坐這輛車，市裡的同誌已經在那邊等著了。”
兩人跟著張部長上了大巴車，車上已經坐了不少人，大多是麵生的獵戶和民兵，隻有幾個是附近農場的熟人，看見林逍都紛紛打招呼。虎子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興奮地摸著手裡的三八大蓋：“逍哥，沒想到這輩子還能有機會打老虎，要是能打死老虎，那可就風光了！”
林逍卻沒虎子那麼興奮，他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眉頭緊鎖：“彆大意，東北虎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成年東北虎體重能有三百多斤，跑起來比馬還快，一爪子下去就能拍斷人的骨頭。咱們這次是去執行任務，不是去逞強，安全第一。”虎子撓了撓頭：“知道了逍哥，我聽你的。”
大巴車一路向北，駛出縣城後，窗外的景色就變成了連綿的雪原和稀疏的樹林。車上的人一開始還在小聲交談，後來漸漸都沉默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凝重的神色——誰都知道打老虎意味著什麼，那是拿命去拚的活兒。林逍閉上眼睛，腦海裡浮現出前世見過的東北虎照片，那龐大的體型、鋒利的爪牙，光是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
三個多小時後，大巴車抵達了佳木斯市的民兵訓練基地，這裡是這次打虎行動的集結點。基地的操場上停著幾輛軍用卡車，十幾個穿著軍裝的戰士正站在一旁，手裡拿著名單核對人數。一個肩上扛著中校軍銜的軍官走了過來，張部長連忙迎上去：“劉副部長，我們縣的人到齊了！”
劉副部長點了點頭，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林逍身上：“你就是林逍？場部那邊說你是最好的獵人，還擒過熊瞎子？”林逍敬了個軍禮：“報告副部長，擒過一頭成年黑熊，是去年冬天的事。”劉副部長眼睛一亮：“好！有經驗就好。這次行動就靠你們這些老獵人了。先跟我來開會，熟悉一下情況。”
眾人跟著李少校走進訓練基地的會議室，裡麵已經坐了不少人，都是來自各個縣的民兵和獵戶，大概有五十多人。會議桌的正前方掛著一張富景縣的地圖，地圖上用紅圈標出了一個山村的位置——正是老虎傷人的地方。李少校走到地圖前，拿起一根木棍，開始介紹情況。
“大家安靜一下，現在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次任務的情況。”劉副部長的聲音洪亮而嚴肅，“這次出現的老虎，初步判斷是一隻成年雄性東北虎，體重估計在五百斤左右。之所以會流竄到富景縣，主要是因為今年冬天格外寒冷，山裡的獵物稀少，它一路尋找食物，才跑到了富景縣的山區。”
“具體的傷人情況是這樣的。”李少校用木棍指著地圖上的紅圈，“三天前的晚上，富景縣紅星村的村民王大山家，養的土狗突然叫了起來。王大山以為是有黃鼠狼偷雞，就拿著手電筒和柴刀出去查看，結果剛走出屋門，就被埋伏在門口的老虎撲倒了。等他家人聽到動靜出來的時候，老虎已經叼著土狗跑了，王大山當場死亡，身上有明顯的虎爪抓傷和撕咬痕跡。”
說到這裡，李少校的語氣沉了下來：“第二天一早，王大山的家人報了案，派出所的同誌趕到現場勘察，發現了清晰的虎爪印，足有巴掌那麼大。大家都知道，在咱們東北，能留下這麼大爪印的，隻有老虎，也就是咱們常說的‘大爪子’。派出所立刻將情況上報給縣裡，縣裡又上報給市裡，經過研究，決定組織這次打虎行動，務必將這隻傷人老虎消滅，防止再出現傷亡事件。”
會議室裡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老虎傷人的慘烈情況震撼了。虎子悄悄拉了拉林逍的衣角，小聲說：“逍哥，這老虎也太凶了，竟然直接闖到人家院子裡傷人。”林逍皺著眉點點頭，心裡的擔憂更甚——敢闖到人類居住區傷人的老虎，要麼是年老體衰捕獵困難，要麼是性情格外凶猛，不管是哪種，都極其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