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曉梅上學回來的這些日子，林逍的生活過得規律又充實。天剛蒙蒙亮，他就會先去麅子養殖場轉一圈，看著圈裡三十多隻麅子悠閒地啃著草料，皮毛油光水滑，心裡就格外踏實。新捕獲的三隻成年麅子已經完全適應了環境，和原有種群混在一起，時不時還會用腦袋蹭蹭圍欄，對著林逍發出溫順的叫聲。
“逍哥，你看這隻母麅子，是不是快下崽了？”負責照看養殖場的林二姐指著一隻腹部微隆的麅子說道。林逍湊過去仔細觀察，隻見那隻母麅子步伐沉穩，啃食草料時格外專注，正是孕期麅子的典型表現。“差不多了，再有一個月就能下崽。”林逍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筆記本記下，“以後給它單獨加些豆餅，補充營養，彆讓其他麅子欺負它。”
安頓好養殖場的事，林逍就回到家裡，把《北方常見中草藥圖鑒》攤在堂屋的八仙桌上，一邊翻書一邊對照著從山裡采來的樣品。桌上擺著七八種曬乾的草藥，五味子、刺五加、黃芪……每一種都用麻紙包著，上麵寫著采挖時間和特征。林母坐在一旁納鞋底，時不時幫他遞過茶杯：“這刺五加我認得，以前你姥姥頭疼，就用這葉子泡水喝。”
林逍眼睛一亮，連忙問道：“娘，您還記得這東西長在啥地方嗎？”林母想了想：“東山的陰坡多，尤其是長在鬆樹底下的，葉子更厚實。不過采的時候得注意，彆把根挖斷了，留著根來年還能長。”林逍趕緊在筆記本上記下，這些老一輩的經驗比書本上的更實用。
除了鑽研藥材，林逍也沒耽誤打獵。畢竟藥材生意還在摸索階段，打獵仍是主要的收入來源。每隔兩三天，他就會喊上虎子，牽著黑子和青芽，帶著56半進山。初春的山林裡生機漸顯，樹枝抽出嫩綠的芽苞，野兔、野雞也活躍起來，每次進山都能有不錯的收獲。
這日清晨，兩人剛進山就察覺到異樣。黑子和青芽突然停下腳步，耳朵豎得筆直，朝著前方的山穀低聲嘶吼。林逍立刻按住虎子的肩膀，示意他蹲下，自己則端起56半，順著獵犬的視線望去。隻見山穀的空地上，一頭毛色棕紅的梅花鹿正低頭啃食著剛冒芽的嫩草，鹿角還帶著細密的絨毛，顯然是頭成年雄鹿。
“我的娘，是梅花鹿！”虎子壓低聲音，眼睛裡滿是興奮。梅花鹿在東北山林裡不算常見，肉質細嫩，鹿皮更是珍貴，在供銷社能賣上大價錢。林逍的心跳也加快了幾分，他握著槍的手微微收緊，瞄準了梅花鹿的腿部——他心裡還存著活捉的念頭，要是能把這頭梅花鹿帶回養殖場，說不定能嘗試養殖。
可梅花鹿的警惕性遠比麅子高，剛瞄準，它就像是察覺到了危險，猛地抬起頭，朝著兩人藏身的方向望來。林逍來不及多想，扣動了扳機。步槍子彈呼嘯而出，卻沒能命中腿部，隻打在了梅花鹿的臀部。梅花鹿發出一聲痛嘶，轉身就朝著山林深處跑去，速度快得驚人。
“追！”林逍大喊一聲，和虎子跟著獵犬追了上去。梅花鹿雖然受了傷，但爆發力極強，在樹林裡穿梭自如。兩人追了足足半個時辰，才在一處斷崖邊堵住了它。此時的梅花鹿已經筋疲力儘，臀部的傷口流著血，見到兩人逼近，絕望地用鹿角對著他們。
林逍本想再次嘗試活捉，可看到梅花鹿凶狠的模樣，又打消了念頭。梅花鹿的野性比麅子強太多，而且鹿科動物應激反應大，就算活捉回去，也很可能因為受驚而死亡。更重要的是，養殖梅花鹿需要專門的手續和技術，遠不是養麅子那麼簡單。“罷了，隻能殺了。”林逍歎了口氣，對著梅花鹿的要害開了一槍。
看著倒在地上的梅花鹿，虎子惋惜地說道：“要是能活捉就好了，咱們養殖場又能添個新物種。”林逍拍了拍他的肩膀：“彆想了，養梅花鹿可比養麅子麻煩十倍。光飼料就得專門配製，還得搭遮風擋雨的棚子，咱們現在沒這個條件。”話雖如此，他心裡還是有些遺憾，這頭梅花鹿品相確實好。
兩人合力把梅花鹿抬到踏雪背上，高高興興地往回走。路過供銷社時，林逍把鹿皮賣了，足足得了八十塊錢，鹿肉則仔細收拾好，特意給大伯家送了一大塊——這可是稀罕的好東西，得給自家長輩嘗嘗。曉梅在學校，他讓沈歌挑了塊最嫩的鹿裡脊，用鹽醃好，打算下次送東西時給她捎去。剩下的鹿肉自家留著，打算慢慢吃。
平靜的日子沒過幾天，村裡就出了件事。這天傍晚，林逍正在家裡整理藥材，突然聽到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喊聲：“林逍！林逍！有狼偷雞了！”他連忙放下手裡的活，抓起牆上的56半就往外跑——54手槍是公家配發的，子彈有限，每次補充都要寫報告，這種打獵驅獸的事，還是用自己的步槍更合適。隻見村東頭的王大爺正站在自家雞窩旁，急得直跺腳，雞窩裡的幾隻母雞已經被咬死，地上還留著幾撮灰色的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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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往哪跑了？”林逍問道。王大爺指著村後的山林：“剛跑沒多久，看樣子是頭老狼，瘦得很，估計是餓急了才敢闖進村。”林逍立刻吹了聲口哨，黑子和青芽聞聲趕來，他指著山林的方向命令道：“追！”兩條獵犬立刻竄了出去，朝著山林狂奔。
虎子也聞訊趕來，手裡握著三八大蓋：“逍哥，我跟你一起去！”兩人順著獵犬的蹤跡追了上去。此時天色已經擦黑，林逍從口袋裡掏出火折子，點燃了火把。剛追出村口不遠，就聽到前麵傳來獵犬的嘶吼聲。走近一看，一頭體型消瘦的老狼正和黑子、青芽對峙著，狼的一條腿似乎受了傷，動作有些遲緩。
“就是它！”王大爺跟在後麵，氣喘籲籲地說道。老狼看到兩人逼近，露出了鋒利的獠牙，想要撲上來，卻被黑子一口咬住了脖子。青芽趁機撲上去，咬住了它的另一條腿。林逍怕獵犬受傷，抬手就是一槍，56半的步槍子彈精準地命中了老狼的頭部。
“總算把這禍害除了！”王大爺鬆了口氣，臉上滿是感激，“多虧了你啊林逍，不然這狼以後肯定還會來偷雞。”林逍笑了笑：“應該的，我是聯勤巡防隊隊長，護著村裡的安全是我的本分。”他讓虎子把狼抬回去，狼皮自己留下做件坎肩，狼肉則給了王大爺：“這狼肉雖然糙點，但燉著吃也能補補身子，算是給你賠雞了。”
王大爺連忙推辭：“這可不行，狼是你打死的，肉該歸你。”林逍硬是把狼肉塞給他：“拿著吧，你的雞被咬死了，我總不能讓你吃虧。”王大爺拗不過他，隻好收下，心裡對林逍更加敬重。
轉眼就到了二月底，東山的積雪已經完全融化，山坡上開滿了黃色的迎春花。這天中午，林逍正在養殖場給麅子喂食，突然看到虎子一路狂奔過來，臉上的笑容比春日的陽光還要燦爛。“逍哥！逍哥！天大的好消息！”虎子跑到他麵前，激動得話都說不連貫了。
“彆急，慢慢說。”林逍笑著遞給他一碗水。虎子接過水一飲而儘，抹了把嘴說道：“鄭雲……鄭雲懷孕了！剛才我娘帶著她去衛生院檢查，醫生說懷了快兩個月了！”
“真的？那太好了！”林逍也跟著激動起來，一把抱住虎子的肩膀。鄭雲是去年臘月初六嫁給虎子的，兩人能成，林逍確實幫了不少忙。當初虎子住的是四處漏風的破舊土坯房，林逍帶著他打獵賺錢，又幫他把房子徹底翻新，還托人去鄭雲家說媒，這才促成了這門親事。
虎子眼眶有些發紅，抓著林逍的手說道：“逍哥，我這輩子最感謝的人就是你。要是沒有你帶著我打獵，我現在還是個連飯都吃不飽的光棍子，哪能娶上媳婦，還有了孩子啊！我爹走了四年了，要是他能看到，肯定也高興壞了。”他說的是真心話，以前日子渾渾噩噩，是林逍拉了他一把，讓他有了正經營生，也有了像樣的家。
“咱們是兄弟，說這些乾啥。”林逍拍了拍他的後背，“走，去你家看看鄭雲，咱們兩家人簡單慶祝一下。”兩人剛走到虎子家門口，就看到院子裡虎子媽正抹著眼淚，沈歌陪著鄭雲坐在炕沿上，鄭雲臉色還有些淺淡——剛懷孕身子虛，不宜太過勞累熱鬨。見兩人進來，虎子媽連忙擦了淚，臉上是止不住的笑。
虎子快步走到鄭雲身邊，小心翼翼地扶著她的肩膀：“醫生咋說？有沒有說要注意啥？”鄭雲笑著說道：“醫生說胎兒很健康，就是讓我多休息，彆累著，飲食也得清淡些。”虎子媽湊過來，握著鄭雲的手，眼眶又紅了：“我的好媳婦，委屈你了，媽這就給你燉雞湯，補補身子。”
林逍從口袋裡掏出二十塊錢，塞到虎子手裡：“拿著，給鄭雲買點雞蛋、紅糖補補身子。我讓沈歌留下幫忙做幾個清淡的菜，咱們兩家人吃頓熱鬨飯就行。”虎子連忙推辭：“逍哥，不用你花錢，我現在有錢。”林逍板起臉：“讓你拿著你就拿著，這是我給孩子的見麵禮，不許推辭。”
虎子這才紅著眼眶收下錢。虎子媽抹著淚笑道：“林逍啊，真是多虧了你。去年這時候，咱家還是四處漏風的破房子，虎子還是個沒人願意跟的傻小子，我都愁得睡不著覺。現在房子翻新了，媳婦娶了，還馬上要抱孫子了，我這心裡啊，比吃了蜜還甜！”林母也跟著笑道：“這都是虎子有出息，也是你們家有福氣。”
沈歌留下來幫忙，從自家帶來了新鮮的蔬菜和麵粉，和虎子媽一起忙活。林逍讓虎子去買了兩斤白酒，林母也燉了鍋麅子肉送過來——特意燉得軟爛，適合鄭雲吃。桌上擺著清炒時蔬、小雞燉蘑菇、燉麅子肉，還有幾個清淡的小菜，都是照著孕婦能吃的口味做的。
吃飯時，虎子媽不停地給鄭雲夾菜，又給林逍倒酒：“林逍，嬸子敬你一杯。沒有你，就沒有虎子的今天，也沒有我們這個家。以後鄭雲生了，孩子第一個認你當乾爹！”林逍連忙起身，接過酒杯：“嬸子您客氣了，我和虎子是兄弟，這都是應該的。祝鄭雲順順利利，將來生個健康的大胖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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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端起酒杯，對著林逍說道：“逍哥，我嘴笨，不會說啥好聽的話，這杯酒我敬你，以後你有事，隻管吩咐！”說完就一飲而儘。林逍也跟著喝了，拍著他的肩膀：“好好照顧鄭雲，好好過日子，比啥都強。”鄭雲也紅著眼眶，給沈歌夾了一筷子菜：“沈歌姐，謝謝你一直照顧我，以後孩子也認你當乾媽。”沈歌笑著點頭：“好啊，到時候我給孩子做最漂亮的小衣服。”
一頓飯吃得溫馨又熱鬨，虎子媽全程笑個不停，眼角的淚卻時不時滑落，那是高興的淚。飯後，林逍和沈歌幫著收拾好，就準備回家。走在月光下，沈歌輕聲說道：“林逍哥，真為虎子高興，你看虎子媽多開心啊。”林逍點點頭：“是啊，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
兩人手牽著手，慢慢往家走。遠處的山林裡傳來幾聲夜鳥的啼叫，更顯寧靜。林逍看著身邊的沈歌，想著養殖場裡健康的麅子，想著虎子家即將出生的孩子，還有桌上那本翻得卷了邊的藥材書——他隻是趁著空閒學習知識，為以後做鋪墊，並不急於動手。
回到家，林逍剛推開院門，就看到門框上掛著一封來信，信封上的字跡蒼勁有力，是鄂倫春的孟克大叔寄來的。他隨手把信摘下來放進兜裡，打算改天再細看。沈歌給他泡了杯熱茶，兩人坐在堂屋閒聊了幾句，便各自歇息了。夜色漸深，紅旗農場的家家戶戶都沉浸在寧靜的夢鄉中，唯有希望在悄然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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