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抹去糊在眼瞼上的血汙,指間殘留的溫熱觸感讓他胃袋一陣翻攪。規則之瞳因過度運轉而傳來針紮般的刺痛,視野邊緣殘留著黑色規則觸須瘋狂舞動的殘影。他強行壓下嘔吐的欲望,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死死釘在張武臉上。
“睜開眼。”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冰冷命令。
張武的身體劇烈地哆嗦了一下,沾滿汙血和腦漿的眼皮顫抖著,艱難地掀開一條縫隙。當趙瘸子那具失去頭顱、脖頸斷口猙獰的軀體映入眼簾時,他喉嚨裡猛地發出一聲被扼住般的抽氣聲,隨即是壓抑到極致的、如同野獸瀕死的嗚咽。他猛地捂住嘴,身體蜷縮,劇烈地乾嘔起來,頸側撕裂的傷口因這動作徹底崩裂,黃濁的膿液混著暗紅的血水,如同開了閘般洶湧而出,在冰冷的血泥地上積起一小灘汙穢。
“嘔…隊…隊率…趙叔他…”張武涕淚橫流,聲音破碎不堪,巨大的恐懼和生理性的厭惡幾乎要將他淹沒。
“想活命,就給我站起來!”謝昭的聲音如同鐵錘,狠狠砸在張武瀕臨崩潰的神經上。他彎腰,從趙瘸子那無頭殘軀旁,撿起那柄被汙血浸透的骨匕,塞回張武劇烈顫抖的手中。骨匕冰冷刺骨的觸感讓張武一個激靈。“握緊它!趙叔用命給我們掙來的喘息!彆他媽浪費了!”
他不再看那慘烈的屍體,目光銳利如鷹隼,穿透彌漫的焦臭甜膩和翻滾的光暗能量亂流,掃視著烽燧台周圍這片地獄般的區域。規則之瞳雖然刺痛,卻依舊頑強運轉。視野中,那些飽食了趙瘸子血肉與靈魂的黑色規則觸須,如同饜足的毒蛇,暫時縮回了翻滾的饑餓黑潮深處,蟄伏起來,隻留下冰冷惡毒的監視感彌漫在空氣中。然而,烽燧台頂端,那以人膏為燃料的熾白火焰,在祖逖信念之力的強行支撐下,依舊在頑強燃燒,與“晉旗之殤”釋放的饑餓黑潮進行著無聲的拉鋸,每一次光焰的明滅,都牽動著整座孤城脆弱的防線。
“晉旗之殤”肉山頂部的腐爛帝王虛影似乎並未在意這小小的插曲,那顆巨大的饑餓綠芒獨眼,依舊冷冷地“注視”著整座城池,如同主宰生死的魔神。但謝昭能感覺到,那股強製性的、扭曲的“敕令”力量,在趙瘸子死亡後,如同退潮般短暫地減弱了一絲。那些跪伏在地、麻木念誦著扭曲禱詞的食人者們,眼中的狂熱虔誠也消退了幾分,饑餓的綠芒重新開始閃爍,如同鬼火般在黑暗中搖曳不定,茫然地逡巡著,似乎在尋找下一個目標。
“機會!”謝昭心中一凜。規則的重壓暫時轉移,正是探索的唯一窗口!他肋下的傷口在剛才的劇烈動作下再次撕裂,鮮血浸透了簡陋的包紮,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刮骨留下的劇痛。張武的狀態更糟,膿毒血症在飛速惡化,臉色灰敗,身體滾燙,握著骨匕的手都在不受控製地顫抖。
“走!”謝昭低喝一聲,不再猶豫。他強撐著劇痛的身體,沒有走向相對安全的角落,反而拉起幾乎虛脫的張武,一步一踉蹌,朝著烽燧台後方那片被爆炸和饑餓黑潮腐蝕得更加嚴重、如同廢墟般的區域挪去。那裡,是昔日城中糧窖的所在!
【北美頻道傑克遜的意誌投影發出不滿的嘶吼):】
用戶[滅世之眼]:懦夫!蟲子!竟敢在傑克遜大人的盛宴下逃跑?烽燧的血肉煙花如此美妙,為何不留下欣賞?懦弱!這是對規則的褻瀆!
用戶[規則掠食者]:目標移動路徑偏離核心區域!目標謝昭陳川)生命體征持續惡化失血、感染、精神重壓)!目標張武膿毒血症進入終末爆發期,預計存活時間不足一小時!移動方向:次級區域‘糧窖廢墟’,規則汙染殘留指數:高危!
用戶[深淵之眼]:補充:檢測到張武頸部傷口膿液攜帶的厭氧菌及規則侵蝕物正與糧窖廢墟深層腐敗基質產生微弱共鳴!預測:該區域存在高概率陷阱或規則衍生節點!建議:鎖定觀察其崩潰過程!
烽燧台燃燒的熾白光焰在身後拉長兩人扭曲搖晃的影子,如同地獄中掙紮的鬼魅。空氣中彌漫的焦肉甜香漸漸被另一種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的腐敗黴味取代。這黴味濃烈得如同實質,鑽進鼻腔,直抵肺腑,帶著一種陳年穀物徹底爛透、混合著泥土深層腥氣的、令人絕望的氣息。
腳下的地麵不再是冰冷的血泥,而是鋪滿了厚厚的、灰黑色的、如同棉絮般的黴菌毯。踩上去軟膩濕滑,發出噗嘰的悶響,每一次抬腳都會帶起粘稠的菌絲。殘垣斷壁被厚厚的黴斑覆蓋,呈現出詭異的墨綠和深褐色,如同腐爛巨獸的皮膚。幾根支撐著半塌窖頂的巨大原木,表麵布滿了蜂窩狀的孔洞,流淌著黃綠色的粘稠汁液,散發著刺鼻的酸腐氣。
這裡,是饑餓規則最先、也最徹底吞噬的地方——曾經的糧窖!生命的根基,如今成了腐敗與絕望的溫床。
謝昭的規則之瞳在踏入這片區域的瞬間,刺痛感驟然加劇!視野中不再是清晰的規則線條,而是充斥著大片大片蠕動、翻騰、如同活物般的汙穢暗綠色光斑!這些光斑如同黴菌本身,附著在牆壁、地麵、倒塌的糧袋殘骸上,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規則汙染氣息。它們乾擾著視線,遮蔽著潛在的陷阱,仿佛整片空間都在腐朽中發出無聲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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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隊…隊率…這味道…”張武被濃烈的黴味嗆得劇烈咳嗽,每一次咳嗽都帶出帶著膿血星子的痰液。他臉色灰敗,眼神渙散,身體大部分重量都壓在謝昭身上,僅靠一股本能支撐著沒有倒下。頸部的傷口在黴毒的刺激下,膿液流淌得更加洶湧,甚至能看到皮肉深處有細小的、如同黴絲般的黑色脈絡在隱隱蠕動。
“忍著!找東西!任何刻著字、畫著圖的牆壁!”謝昭咬著牙,半拖半拽著張武在粘滑的黴菌毯上艱難前行。規則之瞳在汙穢光斑的乾擾下艱難掃描著四周。他記得張武提到過,那些還沒徹底瘋掉的兄弟,曾在糧窖偷偷留下“血書”!
突然!
“嗬…嗬嗬…”
一陣極其輕微、卻如同指甲刮過朽木般的啃噬聲,從前方一片被巨大黴變糧袋殘骸和倒塌梁柱半掩的角落深處傳來!聲音斷斷續續,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貪婪和專注。
謝昭和張武的腳步同時一滯!
張武渙散的眼神猛地聚焦,一絲驚懼爬上他灰敗的臉。他握緊了手中的骨匕,身體緊繃起來。
謝昭示意張武噤聲,規則之瞳強行穿透前方翻騰的汙穢光斑,艱難地向聲源處探去。隻見在那片被陰影和濃烈黴斑覆蓋的角落深處,一個佝僂瘦小的身影,背對著他們,正跪伏在冰冷汙穢的地麵上,肩膀微微聳動,發出那令人牙酸的啃噬聲。借著後方烽燧台透過斷壁殘垣射來的、被黴菌扭曲的微弱光暈,謝昭看到那身影腳下,似乎散落著一些…灰白色的、細碎的骨渣!
是食人者!而且是正在“進食”的食人者!
張武也看到了,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帶著憤怒和恐懼的低吼,就要衝上去。
“彆動!”謝昭一把死死按住他,聲音壓得極低,“看牆上!”
他的目光銳利地越過那個佝僂的食人者,死死釘在它身前那片相對完整、尚未完全被黴斑吞噬的牆壁上!
那片牆壁,赫然刻滿了東西!
不是文字!而是一幅幅線條扭曲、粗糙簡陋、卻透著一股詭異邪性的壁畫!以及夾雜在壁畫之間,用某種銳器深深鑿刻進去的、歪歪扭扭的符號!
壁畫的內容令人毛骨悚然:
第一幅:幾個火柴棍般的小人圍著一個倒地的、體型稍大的小人,旁邊刻著一個扭曲的箭頭指向倒地小人的手臂。
第二幅:那些火柴棍小人各自拿著一條代表“手臂”的線條,線條末端延伸向一個張開的、布滿尖牙的巨口符號。
第三幅:得到“手臂”的小人身上,畫著一個代表“光芒”的簡陋圓圈。
第四幅:沒有分到“手臂”的小人倒在地上,身上畫滿了代表“痛苦”的扭曲波浪線。
第五幅:一個特彆高大的、頭戴某種冠冕刻痕潦草)的小人,伸手指向一個由幾條交叉線條構成的、類似“地窖”的符號。
而刻在壁畫旁邊的那些歪扭符號,更是透著一股冰冷而殘酷的規則氣息:
“食右臂者,免今夜噬心!”
“未食者,子時剜目!”
“血肉歸庫,聖旗永續!”
“違令者…撕碎…喂…餓鬼…”最後幾個符號刻得極深,帶著刻骨的怨毒)
這些壁畫和符號,組合起來,構成了一條清晰、血腥、扭曲的規則鏈條!一個針對糧窖深處幸存者的、人吃人的“同袍密碼”!一個以同伴血肉為祭品,換取短暫豁免更恐怖規則的死亡陷阱!
“王二…李頭兒…”張武看著那些符號,尤其是“食右臂者,免今夜噬心”那幾個歪扭刻痕,眼中爆發出巨大的悲憤和痛苦,身體因憤怒而劇烈顫抖,“是他們…是他們留下的…他們被逼瘋了…被逼著…吃了…”他聲音哽咽,說不下去,握著骨匕的手因用力而指節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