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武的咆哮在腐朽的糧窖廢墟中回蕩,如同瀕死困獸最後的怒吼,震得頭頂黴變的梁木簌簌落下灰綠色的粉塵。他枯瘦的手死死攥著那張染血的寒門名單,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仿佛要將這承載著滔天血仇的布片生生捏碎,揉進自己的骨血裡!眼中那瘋狂燃燒的饑餓綠芒已徹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燒紅的烙鐵般的赤紅,那是被徹底點燃的、對門閥世家刻骨銘心的滔天恨火!
“門閥…蠹蟲…血債…血償!!!”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裡擠出的血塊,帶著膿血的腥氣和無儘的怨毒。
“吼——!”
前方,那失去雙眼的佝僂食人者被張武的咆哮徹底激怒!它空洞的眼窩“鎖定”了目標,裸露的獠牙閃爍著寒光,沾滿骨渣的枯爪猛地在地麵一蹬,如同離弦的毒箭,帶著一股濃烈的腐肉甜香和屍臭,朝著剛剛掙脫饑餓束縛、精神處於最狂暴狀態的張武猛撲而來!速度比之前更快,更凶戾!
“小心!”謝昭瞳孔驟縮,厲聲示警!
“來啊!畜生!”張武正處於精神劇烈震蕩後的暴怒巔峰,非但沒有退縮,反而發出一聲狂吼!他不退反進,將手中那張幾乎要被他撕碎的名單狠狠塞進懷裡,緊握那柄森白骨匕,如同撲向獵物的瘋虎,迎著撲來的佝僂身影對衝過去!頸部的撕裂傷因這狂猛的動作徹底炸開,膿血如同噴泉般狂湧,但他渾然不顧,眼中隻有那撲來的敵人!
噗嗤!
兩道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狠狠撞在一起!
張武的骨匕帶著他全身的力量和滔天的恨意,精準無比地捅進了佝僂食人者裸露的、腐爛的胸膛!鋒銳的骨匕毫無阻礙地穿透了那層薄薄的、蠟黃的皮肉,深深沒入胸腔!一股粘稠腥臭、如同放了半年的腐乳般的黑綠色漿液,混雜著碎裂的內臟碎片,瞬間從傷口噴濺而出!
“嗬…”佝僂食人者身體猛地一僵,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但它撲擊的慣性未消,枯瘦如雞爪的雙手,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狠狠抓向張武的脖頸——目標正是他那處潰爛流膿的撕裂傷!
千鈞一發!
謝昭動了!他沒有武器,但規則之瞳在剛才的生死刺激下強行壓榨出最後一絲力量!瞳孔深處那點幽芒瘋狂閃爍!世界在瞬間化為無數交錯的線條!他清晰地“看”到佝僂食人者枯爪攻擊的軌跡,也“看”到張武因狂怒而完全放棄防禦的姿態!
“左肩!沉!”謝昭的嘶吼如同戰場上的旗令,精準、短促!
張武對謝昭的命令有著近乎本能的信任!在骨匕刺入敵人胸膛的瞬間,聽到“左肩沉”三個字,身體幾乎在意識反應過來之前就做出了動作!他左肩猛地一沉,身體順勢向右前方踉蹌半步!
嗤啦!
佝僂食人者致命的一抓,帶著腥風,堪堪擦著張武左側頸動脈呼嘯而過!鋒利的指甲在他頸側原本就潰爛的傷口邊緣,再次犁開幾道深可見骨的血槽!皮肉翻卷,膿血如同開了閘般噴湧!
劇痛讓張武發出一聲悶哼,但他眼中凶光更盛!借著沉肩前衝的勢頭,他握著骨匕的右手猛地發力,在佝僂食人者的胸腔內狠狠一絞!
“呃啊——!”佝僂食人者發出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身體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般軟倒下去,枯爪徒勞地在空中抓撓了幾下,便無力地垂落。粘稠腥臭的黑綠漿液從它口鼻和胸口的破洞中汩汩湧出,迅速浸透了身下厚厚的黴菌毯。
張武喘著粗氣,拔出骨匕,踉蹌著後退幾步,背靠著一根流淌著黃綠色粘液的黴變梁柱。頸部的劇痛和失血帶來的眩暈感如同潮水般湧來,幾乎將他淹沒。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那柄沾滿汙穢黑液的骨匕,又看了看地上那具迅速被黴菌覆蓋、融化的佝僂屍體,眼中的赤紅稍稍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疲憊、後怕和深深悲哀的複雜情緒。
“隊…隊率…”他聲音虛弱。
謝昭快步上前,撕下自己相對乾淨的內襯布條,想再次為張武處理傷口,但看到那深可見骨、邊緣泛著死灰色、膿液中夾雜著如同黴絲般蠕動黑氣的恐怖創口時,他的手頓住了。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傷口了!這是規則侵蝕和膿毒深度感染的結合體!任何物理包紮都顯得蒼白無力!
“撐住!”謝昭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他強迫自己移開目光,看向那片刻著血腥壁畫的牆壁,“牆上的東西,是陷阱!是那鬼東西用來騙我們自相殘殺的!信它,就真的完了!”
張武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著“食右臂者,免今夜噬心”那幾個歪扭刻痕,眼中再次燃起憤怒的火焰,用力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
嗚——嗡——!!!
祖逖的號角聲,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急促、焦灼,甚至…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再次撕裂了譙城上空的血色夜幕!這一次,號角聲不再是悠長或短促的節奏,而是化作一聲聲如同瀕死巨獸掙紮嘶吼般的、連綿不斷的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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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嗡——!!!嗚嗡——!!!嗚嗡——!!!
聲浪滾滾,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決絕,狠狠撞擊在每個人的耳膜和心房之上!
幾乎在號角響起的同一時間!
轟隆隆隆——!!!
城池中心,那“晉旗之殤”龐大肉山的方向,猛地傳來一聲撼動整個譙城的恐怖巨響!如同有遠古巨魔在瘋狂錘擊大地!緊接著,是無數條觸手瘋狂揮舞抽打空氣的尖銳破空聲,以及更加貪婪、更加狂暴的饑餓咆哮!
“祖將軍!”張武猛地抬頭,望向號角傳來的方向,眼中充滿了深切的擔憂。
謝昭的心也猛地一沉!祖逖在拚命!用生命吹響號角,強行牽製“晉旗之殤”!這既是機會,也意味著中軍高台隨時可能崩潰!必須儘快找到破局的關鍵!
他不再猶豫,規則之瞳強忍著刺痛,再次掃向那片壁畫牆。這一次,他的目光越過那些血腥的刻痕,死死釘在壁畫角落、一個極其不起眼的位置——那裡,似乎用更細、更深的刻痕,畫著一個向下延伸的、類似階梯的符號!符號指向壁畫底部一片被厚厚的黴斑和汙垢覆蓋的區域!
“下麵!”謝昭眼中精光一閃,快步走到那片牆壁前,不顧汙穢,用骨匕的尖端狠狠刮擦那片厚重的黴斑!
噗嗤!噗嗤!
黴斑如同腐敗的皮膚般被刮開,露出下麵被掩蓋的東西——不是石壁,而是一扇被泥土和黴塊幾乎封死的、生滿厚重綠鏽的青銅小門!門隻有半人高,門環是兩個猙獰的饕餮獸首,同樣被厚厚的綠鏽包裹。門縫邊緣,隱約能看到一絲絲極其微弱、帶著陰冷氣息的墨綠色光暈滲出!
“地窖!糧窖下麵還有一層!”張武掙紮著湊過來,眼中閃過一絲驚異,“我…我聽王二提過一嘴…說這下麵…以前存過醃肉…後來塌了…”
【世界頻道祖逖號角的異常和肉山的狂暴引發關注):】
用戶[華夏鼓吏]:號角連鳴!聲帶泣血!祖將軍在搏命!中軍危矣!
用戶[規則分析師]:檢測到‘晉旗之殤’核心規則力場出現劇烈波動!攻擊強度提升300!祖逖規則投影)能量層級急速衰減!預測:高台防禦將在15分鐘內崩潰!
用戶[琅琊謀士]:垂死掙紮!寒門異端在汙穢之地徒勞無功!祖豫州…終究要為他縱容寒門、悖逆天命付出代價!
用戶[北府殘兵]:琅琊的狗!老子早晚撕了你的嘴!昭哥!張武!快啊!祖將軍撐不住了!
“推開它!”謝昭當機立斷。他扔掉骨匕,和張武一起,用儘全身力氣,用肩膀狠狠撞向那扇沉重的青銅小門!
咚!咚!咚!
沉悶的撞擊聲在糧窖廢墟中回蕩。鏽死的門軸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厚重的綠鏽簌簌落下。門縫中滲出的墨綠色光暈隨著撞擊而波動,一股更加陰冷、更加深沉、仿佛沉澱了千年腐敗氣息的黴味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腥甜,從門縫中洶湧而出!
轟隆!
在兩人拚儘全力的撞擊下,青銅小門終於被撞開了一條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和刺骨的陰冷氣息如同實質般撲麵而來!
謝昭毫不猶豫,矮身就鑽了進去!張武緊隨其後。
門後,是一條傾斜向下的、狹窄逼仄的石階通道。石階上覆蓋著厚厚的、滑膩的墨綠色苔蘚,散發著幽幽的冷光,勉強照亮了腳下的方寸之地。通道兩側的石壁濕漉漉的,不斷滲出冰冷的水珠,滴落在苔蘚上,發出單調的滴答聲。那股混合著腐敗和腥甜的怪異氣味,在這裡濃鬱到了極點,鑽進鼻腔,直抵肺腑,帶著一種令人精神恍惚的魔力。
兩人一前一後,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向下摸索。通道不長,很快便到了儘頭。
儘頭是一個不大的、半天然的石室。石室中央,是一個用粗糙石塊壘砌的、早已乾涸的水池。水池底部,鋪著一層厚厚的、灰白色的、如同骨粉般的沉澱物。
而石室內的景象,讓謝昭和張武瞬間頭皮炸裂,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牆壁!整個石室的牆壁,包括天花板,密密麻麻地刻滿了東西!不是壁畫,也不是符號,而是——字!
用指甲、用碎石、甚至可能用牙齒,在堅硬冰冷的石壁上,硬生生摳挖、刻劃出來的字!字跡歪歪扭扭,深淺不一,有的地方甚至帶著暗褐色的、早已乾涸的血跡!無數種不同的筆跡層層疊疊,如同無數冤魂臨死前的控訴,布滿了每一寸空間!
刻得最多、最深的,是無數個重複的、力透石壁的“餓”字!那扭曲的筆畫,仿佛能聽到刻寫者絕望的嘶嚎!
除此之外,是無數混亂、癲狂、充滿絕望和詛咒的語句:
“糧呢?!我們的糧呢?!狗娘養的倉曹!我咒你世世代代餓死!”
“王管事…是琅琊王家的狗!他…他把糧賣了…換了金子…我看見了…金子…”
“撐不住了…李四…對不住…你的胳膊…好香…”字跡旁殘留著啃咬的齒痕和暗褐色汙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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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麵…有東西…在看著我們…它在笑…”
“不要相信…牆上的…是假的…吃了…也要死…”這條刻痕被反複劃掉又刻上,旁邊濺滿了噴濺狀的血點)
“祖將軍…救救我們…救救…”字跡越來越弱,最後幾個字幾乎無法辨認)
整個石室,就是一座由饑餓、瘋狂、背叛和絕望澆築而成的文字地獄!無數底層士卒臨死前的怨念和控訴,如同實質的詛咒,彌漫在冰冷的空氣中!
而最吸引謝昭目光的,是刻在水池邊緣、一塊相對平整的大石上的幾行字。字跡雖然同樣扭曲,卻比其他地方顯得稍微“工整”一些,帶著一種臨死前的、異樣的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