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宗祠時,正好碰見王婆兒子扛著鋤頭從地裡回來,看見他倆,憨厚的臉上露出驚訝:“墨兄弟,胖子?你倆咋又來了?祠堂那邊……沒啥事了吧?”他眼神裡還帶著點後怕。
“大哥,沒事了,我們就再看看。”陳玄墨停下腳步,“對了,剛才……有沒有看到什麼生人往這邊來?”
王婆兒子搖搖頭:“沒瞅見啊。咋了?又出事了?”他緊張地往祠堂方向望了望。
“沒事,就隨便問問。辛苦大哥了。”陳玄墨沒多說,拍了拍他胳膊,帶著胖子繼續往祠堂走。
王婆兒子看著他們的背影,撓撓頭,嘀咕了一句:“這倆小子,神神叨叨的……”扛著鋤頭回家去了。
越靠近陳家宗祠,那股子陰森壓抑的感覺又回來了。雖然是大白天,太陽明晃晃地照著,但那青磚黑瓦的古老建築就像一頭沉默的怪獸趴在那裡,透著涼氣。
祠堂大門虛掩著,上麵還殘留著之前貼封條的痕跡。胖子咽了口唾沫,伸手推開門,吱呀一聲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裡麵光線昏暗,隻有幾縷陽光從高高的窗戶欞裡透進來,照亮空氣中飛舞的灰塵。陰冷、潮濕、還帶著一股淡淡的香燭和木頭腐朽混合的味道。
那具穿著壽衣、乾癟蠟白的屍體,依舊直挺挺地坐在那張太師椅上,擺在祠堂正中央。雙手搭在膝蓋上,腦袋微微耷拉著,花白的頭發乾枯得像亂草。臉上皮膚緊緊貼著骨頭,看不出什麼表情,隻有那兩個黑窟窿似的眼窩,深不見底。
幾天過去,屍體沒有任何腐爛的跡象,甚至連隻蒼蠅都沒有,安靜得可怕。
胖子一進門就下意識躲到陳玄墨身後,雙手合十,對著屍體小聲念叨:“爺爺莫怪,爺爺莫怪……孫子也是沒辦法,再來打擾您老人家清靜……回頭一定多給您燒紙錢,燒大房子,燒金童玉女……”
陳玄墨沒理會胖子的絮叨,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從進門開始就牢牢鎖在屍體身上。他一步步慢慢靠近,全身感官提升到極致,仔細感知著周圍的任何一絲細微變化。
沒有陰風,沒有異響,也沒有之前那種強烈的邪煞之氣。屍體就那麼靜靜地坐著,仿佛真的隻是一具普通的、風乾了的老人遺體。
但陳玄墨知道絕不是。阮兄那詭異的狀態和話語,還有手腕上突然出現的黑紋,都像一根根針,指向這具看似平靜的屍體。
他在距離屍體五六步遠的地方停下,再次仔細打量。壽衣穿得整整齊齊,雙手自然下垂,露出的皮膚乾癟蠟黃……一切似乎都和上次離開時一模一樣。
“墨哥,看出啥沒?”胖子躲在後麵,抻著脖子問,不敢靠太近。
陳玄墨沒回答,他緩緩繞到屍體側麵,目光落在屍體交叉放在腹部的雙手上。手指乾枯得像雞爪子,指甲灰暗。
他想起上次,屍體最後抬手指向亂葬崗方向後,手就垂了下來,沒有再動過。
等等……
陳玄墨眼神一凝。他記得很清楚,上次離開時,屍體的右手是壓在左手上麵的。而現在……似乎是左手壓在了右手上麵?
位置互換了嗎?
是因為他們移動過?還是……自己記錯了?
他不敢確定。這種細微的差彆,在緊張的情況下很容易忽略。
“胖子,你記不記得,上次咱們走的時候,爺爺是哪隻手在上麵?”陳玄墨低聲問。
胖子被問得一愣,眯著小眼睛使勁回憶:“啊?手?上麵?好像……好像是右手吧?不對……是左手?哎呦我這腦子,當時光顧著害怕了,哪記得這個……”
陳玄墨眉頭皺緊。他屏住呼吸,又靠近了一步,幾乎能聞到屍體身上那股淡淡的、難以形容的泥土和蠟混合的氣味。
他的目光向下,落在屍體胸口。那件深色的壽衣微微鼓起,下麵就是那半幅刻在皮肉上的、詭異無比的羅盤圖案。
這才是關鍵。
他需要再次確認那圖案的情況。
“胖子,過來搭把手,把爺爺的衣襟解開一點。”陳玄墨沉聲道。
“啊?還……還要脫衣服啊?”胖子臉都綠了,“這……這太不敬了吧?”
“快點!”陳玄墨語氣不容置疑,“不想你爺爺一直不得安生,就趕緊找出原因!”
胖子沒辦法,隻好苦著臉,哆哆嗦嗦地走過來,嘴裡不停念叨著“罪過罪過”。兩人小心翼翼,儘量避免直接觸碰屍體,用手指捏著壽衣的盤扣,一顆顆解開。
冰冷的、僵硬的觸感隔著布料傳來,讓人汗毛倒豎。
解開最上麵的兩顆盤扣,陳玄墨輕輕將衣襟向兩側撥開。
屍體乾癟的胸膛暴露出來。皮膚像一層失去了彈性的蠟紙,緊緊包裹著肋骨的輪廓。而在胸口正中央,那半幅複雜詭異的羅盤圖案赫然在目!
線條深深刻進皮肉裡,呈現出一種暗沉的、近乎黑色的深紅,與周圍蠟黃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那圖案似乎比上次看到時更加清晰了,那些扭曲的符文和刻度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邪異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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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玄墨瞳孔微縮。他記得上次看時,這圖案雖然清晰,但顏色沒這麼深,也沒這種……仿佛要活過來的感覺。
他下意識地,從貼身口袋裡掏出了那枚變得溫順古樸的青銅羅盤。
就在羅盤被取出的瞬間——
異變陡生!
那一直毫無動靜的屍體,喉嚨裡突然發出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咯咯”聲!
像是卡了痰,又像是關節摩擦的聲音。
聲音不大,但在死寂的祠堂裡,卻如同驚雷炸響!
“媽呀!”胖子嚇得怪叫一聲,猛地向後跳開,差點被門檻絆倒,臉唰地一下全白了。
陳玄墨也是心臟猛地一揪,但他強忍著沒動,右手緊緊握住鐮刀柄,左手則將青銅羅盤護在身前,全身罡氣瞬間提起,警惕地盯著屍體。
屍體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隻是那聲“咯咯”響過後,一切又恢複了死寂。它依舊耷拉著腦袋坐在那裡,仿佛剛才隻是他們的幻覺。
但陳玄墨看得清清楚楚,屍體乾癟的喉嚨部位,剛才確實極其輕微地滾動了一下!
不是幻覺!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悸,目光再次落回手中的青銅羅盤上。
隻見羅盤那原本沉寂的指針,此刻正微微地顫動著!幅度很小,卻異常堅定。而指針顫抖所指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屍體胸口那半幅詭異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