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包沉甸甸地壓在背上,那股子陰冷勁兒隔著幾層油布還能透出來,激得陳玄墨後頸的汗毛都立著。陽光照在身上,卻好像怎麼也暖和不起來,地下那一番折騰帶來的寒意,似乎鑽進了骨頭縫裡。
胖子緊走兩步,跟陳玄墨並排,時不時扭頭瞅一眼那背包,臉皺得像苦瓜:“墨哥,咱真得去啊?那洋廟聽著就邪乎,十字架能鎮得住咱們這頭的玩意兒嗎?彆到時候神仙打架,咱倆凡人遭殃。”
“羅盤不會無緣無故給出提示,”陳玄墨語氣平靜,目光掃過三元裡熟悉的街巷,心裡卻在快速盤算,“那景象反複出現,肯定是屍布殘留的邪氣感應到了同源的東西,或者……是阮黑下一步的目標。必須去弄明白。”
他想起最後看到的畫麵——破碎的彩色玻璃,爬滿藤蔓的穹頂,還有地下室裡那點幽藍固執的燭光。廣州城裡,符合這特征的廢棄教堂,他隱約有點印象,好像是在西關那邊,具體位置卻記不清了。
“走,先找地方打聽打聽。”陳玄墨說著,拐進了旁邊一條相對熱鬨些的小街。
這個點兒,街上人不多,幾個老人坐在家門口喝茶閒聊。陳玄墨走到一個賣煙卷的攤子前,買了包最便宜的煙,順勢跟攤主搭話:“阿叔,打聽個地方,西關那邊是不是有座老教堂,廢棄好些年了?”
攤主是個乾瘦老頭,眯著眼打量了他一下,接過煙,語氣慢悠悠:“後生仔,問那鬼地方做咩啊?邪得很,冇事最好唔好去。”年輕人,問那鬼地方乾嘛?邪得很,沒事最好彆去。)
胖子湊過來,插嘴道:“老爺子,我們就打聽打聽,好奇嘛。”
老頭嘬了口煙,搖搖頭:“好奇害死貓哦。是有那麼個地方,早些年洋和尚走的走,死的死,就荒廢了。聽說不太平,晚上總有怪聲音,附近的人天一黑都不敢往那兒湊。”他大致說了個方位,“好像是在荔枝灣湧那邊,具體哪條巷子,記不清嘍,自己去找吧,小心點啊後生。”
謝過老頭,兩人離開煙攤。胖子搓著胳膊:“聽這意思,那地方還真有名堂?”
“空穴不來風。”陳玄墨眉頭微蹙,“越是這種地方,越容易被拿來做文章。”他下意識地想抬手摸摸胸口的羅盤,又忍住了。淨化後的羅盤變得異常沉寂溫順,隻有靠近極邪之物或能量異常處才會有微弱反應,此刻它安安靜靜,仿佛隻是塊普通的青銅器。
正要往西關方向去,陳玄墨腳步忽然一頓,像是想起了什麼。
“等一下,胖子。”他轉身,又快步往回走。
“咋了墨哥?落東西了?”胖子趕緊跟上。
陳玄墨沒回答,徑直回到剛才那處廢墟入口。之前搬開的木板還歪在一邊,露出黑黢黢的洞口。他示意胖子在外麵等著,自己又矮身鑽了進去。
密道裡比剛才更加陰冷潮濕,那股混合著焦糊和腥氣的味道還沒散儘。他打亮手電,快步下到血池密室。
手電光柱掃過,滿目狼藉。乾涸發黑的血池像一張巨大的、醜陋的嘴。他的目光直接落在池底那個通往更深處的洞口。
之前離開時匆忙,沒太留意。此刻,他蹲在池邊,手電光仔細照射洞口邊緣和下方的泥土。
果然!
在潮濕的泥地上,隱約可見幾個模糊的腳印!這腳印絕非他和胖子留下的——他們剛才離開時是從池邊攀爬,並未再次下到池底。腳印不大,略顯纖細,似乎屬於一個體型偏瘦小的人,但入土頗深,顯示來人要麼身負重量,要麼……本身力量異於常人。
最讓陳玄墨心頭一凜的是,那腳印的邊緣,沾染著一點極其微弱的、幾不可察的藍色熒光粉末!
這粉末他見過!在之前亂葬崗追擊阮黑同黨,以及後來工裝男人煉邪器的地方,都出現過類似的痕跡!
有人在他們之後下來過!而且很可能是阮黑的人!
他們下來做什麼?查看血池情況?還是……也想進入那個更深的地洞?羅盤最後指引的方向是水道,通往三元裡河湧,這個洞口是否還有彆的岔路或秘密?
陳玄墨的心沉了下去。阮黑雖敗逃,但他的勢力顯然並未完全清除,仍在暗中活動,而且效率極高。他們對這個地方的了解,恐怕比自己想象的更深。
他不敢久留,迅速退出密室,回到地麵。
“墨哥,發現啥了?”胖子緊張地問。
“有人比我們晚一步下去過,”陳玄墨臉色凝重,“是阮黑的人,腳印沾著那種藍粉。”
胖子倒吸一口涼氣:“我靠!陰魂不散啊!他們想乾嘛?”
“不知道,但肯定沒好事。”陳玄墨回頭看了一眼廢墟,“此地不宜久留,先辦正事。教堂那邊,恐怕比我們想的更緊要。”
兩人不再耽擱,加快腳步,朝著西關方向走去。
越往西關老城走,街巷越發狹窄曲折,充滿年代感的老建築鱗次櫛比。根據煙攤老頭的模糊指引和沿途打聽,他們終於在荔枝灣湧附近一條僻靜的死胡同儘頭,看到了那座廢棄的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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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比想象中更破敗。哥特式的尖頂有一半已經坍塌,剩下的部分也被茂密的爬山虎吞噬,牆體斑駁,露出裡麵的紅磚。幾扇高大的彩色玻璃窗幾乎沒有完整的,破碎的玻璃像獠牙般嵌在窗框上。生鏽的鐵門歪斜地掛著鎖,但旁邊的柵欄早有破損,足以容人鑽進鑽出。
此時已是下午,陽光斜照,卻難以驅散這座建築周遭那股沉沉的暮氣和陰冷。
“就……就這兒了?”胖子咽了口唾沫,小眼睛四下張望,“這地方……看著比李金財那密室還磕磣人。洋鬼子的地盤也鬨鬼?這業務範圍也太廣了吧……”
陳玄墨沒說話,隻是靜靜站著感受。懷中那一直沉寂的青銅羅盤,此刻終於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不可察的顫動,仿佛沉睡的蜜蜂輕輕振了下翅膀。
方向沒錯。就是這裡。
他目光銳利地掃過教堂外部。地麵有少量雜亂的腳印,新舊不一,似乎近期不止一撥人來過。空氣中,除了植物腐爛和灰塵的味道,還隱隱夾雜著一絲極淡的、不祥的腥甜氣,若有若無。
“走,進去看看。”陳玄墨壓低聲音,當先從柵欄破口處鑽了進去。
院子裡荒草齊腰高,散落著碎石和朽木。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教堂主體建築的大門前。那扇厚重的木門早已腐朽,一推就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蕩下大片灰塵。
門內是空曠的禮拜堂。高高的穹頂結滿了蛛網,幾縷光線從破洞和窗戶裂隙透進來,在飛舞的灰塵中形成一道道朦朧的光柱。長條椅東倒西歪,大部分都爛得不成樣子。講經台塌了一半,上麵蓋著厚厚的灰。正前方的十字架歪斜著,耶穌受難像模糊不清,平添幾分詭異。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連蟲鳴鳥叫都被隔絕在外。
胖子用手在鼻子前扇著風,壓低聲音:“這味兒……夠衝的。墨哥,那燭光在哪兒呢?咋一點動靜都沒有?”
陳玄墨沒有回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感知上。羅盤的顫動依舊微弱,但持續著,指引著一個明確的方向——講經台後方,似乎有通往地下的入口。
他打了個手勢,示意胖子跟上,自己則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向講經台後方摸去。
果然,在講經台後方陰暗的角落裡,地上有一個長方形的、被厚重木板蓋住的入口。木板邊緣有近期被挪動的磨損痕跡,一把鏽蝕的大鎖被丟在一旁,鎖芯有被暴力破壞的新鮮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