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的篝火燃儘,喧囂退去,隻剩下滿地狼藉和淡淡的炭火味。
林晚晴回到自己那間寬敞明亮的新房,卻沒有絲毫睡意。昨夜的狂歡仿佛一場夢,夢醒之後,現實的難題清晰地擺在眼前。
那兩個孩子。
她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黑暗中的房梁。收留他們,是一時心軟,也是一場豪賭。賭的是這一世的教育,能不能扭轉他們前世根深蒂固的劣根性。
她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愛,不是無底線的縱容和溺愛,而是教會他們規則、底線和生存的能力。
想養出兩個頂天立地的人,就必須先打碎他們骨子裡被人伺候慣了的惰性和自私。這個過程,注定是痛苦的。
對他們是,對她也是。
天剛蒙蒙亮,林晚晴就起了床。她沒去準備早飯,隻是簡單洗漱後,就徑直走向王桂香家。
王桂香一家也剛起,看到林晚晴,連忙熱情地打招呼。李浩軒和李悅已經被收拾乾淨,換上了王桂香找出來的舊衣服,雖然不合身,但總算整潔。
兄妹倆正坐在小板凳上,捧著一碗熱乎乎的玉米糊糊,小口小口地喝著,看起來乖巧又可憐。
看到林晚晴進來,李悅的眼睛一亮,甜甜地喊了一聲:“媽媽。”
李浩軒則低下頭,捏緊了手裡的碗,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林晚晴的表情沒有變化,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吃完了嗎?吃完跟我走。”
她的語氣,不像母親,更像一個不帶感情的工頭。
李悅乖巧地放下碗,擦了擦嘴,跑到林晚晴身邊,想去拉她的手。林晚晴卻不著痕跡地側身避開,讓她的手落了個空。
李悅的笑容僵在臉上,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林晚晴視若無睹,轉身對王桂香說:“桂香嫂子,多謝你照顧他們一晚。我先帶他們過去了。”
“老板,這說的哪裡話。”王桂香有些不忍地看了看兩個孩子,欲言又止。
林晚晴領著兩個孩子走在村裡的小道上。晨霧彌漫,空氣微涼。
李悅跟在後麵,小聲地問:“媽媽,我們是要回家了嗎?你的新家好漂亮,我昨天看到了。”
她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期待和討好。
林晚晴沒有回頭,腳步不停。“不是我的家,是你們的家。”
她帶著他們穿過大半個村子,沒有走向自己那座青磚大瓦房,反而停在了村子最邊緣,一間低矮破舊的土坯房前。
這房子空置了許久,牆體斑駁,屋頂的茅草也有些稀疏,門前的雜草長得半人高。
“從今天起,你們就住在這裡。”林晚晴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黴味和灰塵撲麵而來。
屋裡空空蕩蕩,隻有一張用土磚和木板搭起來的床,角落裡堆著一捆稻草。
李悅臉上的期待徹底消失了,取而代f之的是震驚和難以置信。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不要住在這裡!這是人住的地方嗎?又臟又破!媽媽,我要跟你住,我要住大房子!”
她撲上來想抱住林晚晴的腿,卻被林晚晴冷漠地推開。
“閉嘴。”林晚晴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這是我給你們的第一個規矩:接受安排,不許討價還價。”
她看著哭鬨撒潑的李悅,眼前浮現出前世的種種。就是這樣的眼淚,讓她一次次心軟,一次次妥協,最終換來被趕出家門的下場。
不,這一世,絕不。
“這裡,就是你們的家。想要住得舒服,就自己動手打掃,自己動手修繕。想要什麼,就自己動手去掙。”
她又看向一旁臉色發白,嘴唇緊抿的李浩軒。“你,是哥哥,帶著妹妹把這裡收拾乾淨。我去地裡看看,中午回來檢查。如果沒收拾好,你們今天中午就沒飯吃。”
說完,她轉身就走,沒有一絲留戀。
李悅的哭聲更大了,在空曠的屋子裡回蕩。她追出去幾步,看著林晚晴決絕的背影,終於意識到,這個媽媽,和以前真的不一樣了。
李浩軒站在原地,拳頭攥得緊緊的。他環顧著這個破敗的“家”,又回頭看看哭得撕心裂肺的妹妹,心裡一片冰涼。
他也想哭,也想質問,為什麼媽媽要這麼對他們。
可是,他腦海裡閃過的,是昨晚的饑寒交迫,是父親癱倒在地的絕望,是奶奶被戴上手銬帶走的畫麵。
他們已經沒有家了。
這個又臟又破的地方,是那個女人給他們的……唯一能遮風擋雨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妹妹身邊,生硬地拉起她:“彆哭了!哭有什麼用!你還想再挨餓嗎?”
李悅被他吼得一愣,抽噎著看著他。
“媽……媽媽不要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