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將天空染成一片橘紅,給喧囂的工地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
收工的鐘聲敲響,村民們三三兩兩地扛著工具,說笑著離開。很快,工地上就隻剩下兩個小小的身影,還在執拗地來回挪動。
李浩軒和李悅已經到了極限。他們的手臂酸軟無力,每走一步,雙腿都像灌了鉛。汗水和泥土糊在臉上,分不清彼此。
終於,李悅腳下一軟,連人帶筐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她沒有哭,隻是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肩膀一抽一抽的。
李浩軒放下自己的筐,想去拉她,卻發現自己的手也在不受控製地顫抖。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出現在他們麵前。
林晚晴靜靜地站著,手裡拿著兩個用油紙包著的東西。她沒有說話,隻是將紙包遞了過去。
李浩軒遲疑地接過,打開一看,是兩個白白胖胖的饅頭,還冒著熱氣。和中午那種又乾又硬的粗糧饅頭,完全不一樣。
一股濃鬱的麥香鑽進鼻孔,兄妹倆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吃吧。”林晚晴的聲音很平淡,“這是你們今天的工錢。”
李浩軒把一個饅頭遞給妹妹。李悅趴在地上,看著那個白饅頭,眼淚終於忍不住,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這次不是撒潑,而是委屈、疲憊和一絲說不清的酸楚。
她接過饅頭,卻不吃,隻是小聲地哽咽。
“不吃,就還給我。明天的晚飯也取消。”林晚晴的語氣沒有絲毫軟化。
李悅嚇了一跳,連忙抓緊了手裡的饅頭,胡亂地在衣服上擦了擦眼淚,低下頭,小口小口地啃了起來。
鬆軟香甜的口感在嘴裡化開,這是她這輩子吃過的,最美味的一個饅頭。
林晚晴看著他們吃完,才轉身帶他們回那間土坯房。
一路無話。兩個孩子一瘸一拐地跟在後麵,每一步都走得無比艱難。他們的手掌,已經被粗糙的筐磨出了水泡,火辣辣地疼。
回到破屋前,林晚晴指了指門邊的一個木桶。
“裡麵有熱水,自己洗漱。桌上有盞煤油燈。”
說完,她再次轉身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兄妹倆走進屋,點亮了那盞昏暗的煤油燈。豆大的火光,在空蕩蕩的屋子裡投下兩個搖曳的影子。
他們脫下鞋襪,看到腳底磨出的血泡,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當腳伸進溫熱的水裡時,一股又麻又疼的感覺,讓他們齊齊打了個哆嗦。
簡單洗漱後,他們吹滅了燈,摸黑爬上那張鋪著稻草的床。
身體剛一沾到床板,兄妹倆就同時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肌肉不在叫囂著酸痛。
他們蜷縮在一起,借著彼此的體溫取暖。恐懼和陌生感襲來,但極致的疲憊,更快地將他們拖入了沉沉的夢鄉。
另一邊,林晚晴回到自己寬敞明亮的新家。
桌上擺著簡單的晚飯,一碗白米飯,一盤青菜炒肉。她沒什麼胃口,隻是機械地吃著。
吃完飯,她坐在燈下,開始規劃蘑菇大棚的圖紙。可畫著畫著,眼前總會浮現出那兩個孩子疲憊瘦小的身影,還有他們沾滿泥土的臉。
她真的,太狠心了嗎?
林晚晴放下筆,揉了揉眉心。
前世,她何曾讓他們吃過一點苦?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結果呢?一個成了爛賭鬼,敗光家產;一個成了白眼狼,聯合婆家將她掃地出門。
是她的溺愛,親手毀了他們。
這一世,她是在救他們。勞作的痛苦,是刮骨療毒的第一步。隻有讓他們親身體會到生存的艱難,懂得每一粒米都來之不易,他們才能真正學會敬畏,學會感恩,學會做人。
想到這裡,林晚晴眼中的一絲動搖,再次被堅定所取代。
第二天,天還沒亮,李浩軒就在一陣劇痛中醒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拆開又重組了一樣,稍微一動,就疼得齜牙咧嘴。
旁邊的李悅也醒了,趴在床上,哼哼唧唧地哭著:“哥,我好疼……我動不了了……”
李浩軒咬著牙,用儘全身力氣坐了起來。他看著窗外蒙蒙亮的天色,啞著嗓子說:“必須起來。不然,今天就沒飯吃了。”
饑餓的恐懼,戰勝了身體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