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太陽西斜,一輛半舊的解放卡車“突突突”地開進了村子,在村裡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卡車最終在村東頭,李浩軒家那簡陋的茅草屋前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一個穿著工作服的司機跳下車,看了一眼院子裡堆得滿滿當當的木箱,徑直走了進去。
“是李浩軒吧?林廠長讓我來拉貨。”司機開門見山地說道。
“是我,師傅,貨已經備好了。”李浩軒指了指院子角落裡那幾個特意分揀出來的大箱子。
他早就用家裡那杆老舊的秤,仔仔細細地稱了五十斤出來,隻多不少。
司機是個爽快人,打開一個箱子看了看,隻見裡麵裝滿了肥碩鮮活的紅蚯蚓,在濕潤的泥土裡不停地蠕動著,生命力旺盛。
“不錯,品質很好。”司機滿意地點點頭,隨即招呼兄妹倆幫忙,把那幾個大箱子搬上了卡車。
隨著卡車引擎再次轟鳴,卷起一陣塵土,消失在村口的小路上,李浩軒和李悅的第一次正式交易,宣告完成。
兄妹倆站在院門口,目送著卡車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才相視一笑。那笑容裡,有如釋重負的輕鬆,更有發自內心的喜悅和自豪。
他們做到了。靠著自己的雙手,完成了這筆看似不可能的訂單。
回到屋裡,李浩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門從裡麵牢牢地插上。
他從懷裡,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個用布包著錢袋,一層層打開,將那五百塊錢攤在了桌子上。
五十張十元麵額的“大團結”,整整齊齊地鋪開,在昏暗的屋子裡,仿佛散發著誘人的光芒。
李悅瞪大了眼睛,伸出小手,想摸又不敢摸,生怕把錢給摸壞了。
“哥,這……這都是我們的錢?”她的小聲音裡充滿了難以置信。
“嗯,都是我們的。”李浩軒的聲音也有些乾澀。他活了兩輩子,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錢。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激動,腦海裡回響起林晚晴的話。
“悅悅,這筆錢,我們不能亂花。”他把錢重新收好,隻抽出兩張,說道,“林阿姨說了,錢要存起來,以後有大用。這兩張,我們拿去買些米麵油鹽,剩下的,全部存好。”
李悅乖巧地點點頭:“我都聽哥的。”
李浩軒把錢袋塞進一個陶罐裡,然後搬開床板,將陶罐藏在了最裡麵的一個土坑裡,又用磚頭壓好,恢複原樣。做完這一切,他才鬆了口氣。
錢,帶來了安全感,也帶來了沉甸甸的責任。
卡車進村拉貨,這麼大的動靜,在小小的靠山村,就像往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塊巨石,瞬間激起了千層浪。
“看見沒?那卡車是去李家那兩個娃家的!”
“聽說是來拉他們養的那些蟲子的,城裡養雞場要!”
“我聽開車的司機說了,林廠長一次性就給了他們五百塊錢的預付款!”
“五百塊?我的老天爺!”
這個數字,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速傳遍了村子的每一個角落。村民們的眼神都變了,有羨慕,有嫉妒,有難以置信,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而這消息傳到李家老宅時,更是如同引爆了一顆炸彈。
“五百塊!他們憑什麼!那錢應該是我們家的!”劉翠芬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撒潑打滾。
她的眼睛都紅了,像是被搶了食的餓狼。五百塊,那是她和李大柱不吃不喝乾好幾年活都攢不下的巨款!
李大柱蹲在牆角,一口接一口地抽著旱煙,煙霧繚繞著他那張糾結的臉。他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像個賊一樣在侄子家門口張望,心裡又悔又恨。
李老太坐在炕上,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她手裡的煙杆捏得咯咯作響。上次的丟臉還曆曆在目,可“五百塊”這個數字,像魔咒一樣在她腦子裡盤旋。
“娘!你倒是說句話啊!難道就眼睜睜看著那兩個小崽子發財,讓林晚晴那個外人占便宜?”劉翠芬爬過來,拽著李老太的褲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