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四一路狂奔，上氣不接下氣地衝進了紅星化肥廠的大門。他顧不上跟門衛打招呼，一口氣跑上了辦公樓三樓，撞開了廠長辦公室的大門。
“廠長！不好了！出大事了！”
劉廠長正靠在椅子上，悠閒地喝著茶，看著報紙。被趙老四這麼一闖，他手裡的茶杯一晃，熱茶灑了出來，燙得他齜牙咧嘴。
“趙老四！你慌什麼！天塌下來了？”劉廠長把報紙往桌上一拍，滿臉怒氣。
“廠長，天……天真的要塌了！”趙老四扶著門框，大口喘著粗氣，“那個李浩軒！他在農貿市場賣化肥！人山人海啊！”
劉廠長聞言，先是一愣，隨即不屑地笑了起來：“賣就賣唄。我當是什麼事。就他那堆破銅爛鐵造出來的東西，還能翻了天？有人買嗎？”
“買！搶著買啊！”趙老四急得直跺腳，“廠長，您是沒看見！他那個肥，叫什麼‘雪花牌’，雪白雪白的，一顆顆跟米粒一樣。他當場做實驗，把咱們的肥和他的一起放水裡，咱們的肥一桶渾水，他那個，清水一碗！農民都看傻了，搶著掏錢啊！”
劉廠長的笑容僵住了。
他慢慢放下茶杯，坐直了身體，眉頭緊緊皺起。
“你說什麼？清水一碗？”
“千真萬確！我親眼看見的！”趙老四快步走到辦公桌前，聲音都在發顫，“他還把價格定到了十五塊一袋！比咱們貴兩塊五！可農民就認這個！他還說，咱們的肥裡都是泥，一袋頂不了他半袋的勁！廠長，他這是在掘咱們的根啊！”
“放屁！”劉廠長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我們的產品有國家標準！他一個鄉鎮小廠，懂什麼叫標準！那是妖言惑眾！是商業欺詐！”
他雖然嘴上罵得凶，但心裡大為震驚。
清水，渾水。
這個對比太直觀，太致命了。農民不懂什麼氮磷鉀含量，但他們看得懂水是清是濁。
“他還說……還說……”趙老四欲言又止。
“還說什麼！快說！”劉廠長吼道。
“他還說，何工在他那裡當了總工程師！”
這句話，徹底擊垮了劉廠長。
劉廠長的臉色頓時慘白。他踉蹌了一下，跌坐回椅子上。
何衛國！
他一直以為何衛國隻是一時賭氣，以為李浩軒隻是撿了一堆沒人要的破爛。可現在看來，那不是破爛，那是利器！而執掌這把利器的，正是全縣最懂化肥技術的人！
他猛地想起何衛國壓在抽屜底下的那份改造方案，那份關於引進高塔造粒技術的方案。
難道……難道那個李浩軒，搞到的就是那套設備？
劉廠長不禁打了個寒顫。他一直引以為傲的國營大廠，他賴以生存的人脈關係，在絕對的產品質量麵前，顯得如此脆弱。
“去！馬上召集所有科長開會！馬上！”劉廠長的聲音，透出了恐慌。
農貿市場，日頭漸高。
第一波因為好奇而購買的農民散去後，攤位前的熱度稍稍降了一些。兩百袋化肥，賣出去了將近一半。
孫建軍和工人們士氣高昂，但李浩軒知道，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他從人群後走到攤位前，對孫建軍說：“建軍，辛苦了。接下來，看我的。”
他沒有去招攬那些零散的農民，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幾個在不遠處徘徊、交頭接耳的中年人。
那些人，衣著比普通農民要光鮮，眼神裡透著精明。他們是周邊鄉鎮的農資經銷商，是化肥銷售的“二道販子”，真正掌控著銷售渠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