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刻意的疏離
接下來的日子,我像躲避瘟疫一樣躲著李闖闖。
培訓課上,講師的聲音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走在路上,我的腳步虛浮,像個被抽走魂兒的空殼。
李姐終於忍不住,拉住我打量:“小劉,你是病了還是咋的?看你麵色蒼白,整天耷拉著腦袋,一點精神頭都沒有。”
我擠出一個僵硬的笑,抿了抿嘴:“家裡活多,培訓也累人。”
“那你可得多注意身體呢!咱們全憑拿苦力掙錢了,身體不好,根本不行!”李姐摸著我的手說。
可李闖闖並沒有放棄。
他開始在我去培訓中心的必經路上徘徊,遠遠看到他的影子,我就開始心跳……
每一次,我都像受驚的兔子般倉皇躲開,心卻難受的要命!
第二節:決裂的耳光
傍晚,客廳裡光線昏沉,隻有電視機的熒光在婆婆臉上跳動。
我剛把溫好的藥看到婆婆麵前:“媽,喝藥吧!”
婆婆突然將碗重重一磕,藥汁濺濕了被褥。
“哼!整天吊著張臉,我是你的仇人嗎?”
我嘴唇動了動,還沒出聲,老公推門走了進來。
“媽,怎麼回事?大老遠就聽見聲兒。”老公皺了皺眉。
婆婆瞬間帶上哭腔,手指發顫地指著我,“你問她!自從我癱了,她給過我好臉嗎?端個藥都像喂毒!她就是嫌我拖累她!”說著,婆婆用力捶打著床沿……
我胸口劇烈起伏,這段時間伺候他的煩躁,終於爆發:“媽!您講點理!水溫差一度不行,按摩輕了重了都挨罵。我是人,不是機器!我又不是您親閨女,能做到這樣已經……
“啪!”……
我的抱怨還沒說完……
一記耳光帶著風聲扇在我臉上,力道真大,我踉蹌著撞上了鞋櫃。
世界瞬間寂靜,隻剩耳鳴。
我的耳朵嗡嗡的直響……
灼痛直衝頭頂……
我抬頭看著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個同床共枕多年的男人。
老公的臉因憤怒而扭曲,打我的那隻手還僵在半空,微微發抖。
他雙眼赤紅,青筋暴起,聲音從牙縫擠出:“你給我閉嘴!敢這麼跟我媽說話?她再不對也是長輩!你還有沒有良心!”
所有的堅持,在這一刻被扇得粉碎。
我看著他那張陌生的臉,再瞥向婆婆。
——她嘴角那一閃而過的嫌惡,像最後一根針,紮破了我對這個家全部的幻想。
我的眼淚不受控製的流了出來。
第三節:雨中的決絕
這一巴掌,徹底打碎了我對這個家的幻想。
我看著馬大柱那張猙獰的臉。
恨的牙根癢癢,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舌尖嘗到腥甜。
指甲深掐進掌心,用儘力氣說:
“好…好…”我點著頭,聲音嘶啞卻清晰,每個字都像從冰窖撈出,“從今天起,這個家,誰愛管誰管。我,不管了。”
說完,我猛地轉身,幾乎是踉蹌著衝出了那令人窒息的門。
屋外,冷雨淅瀝,瞬間打濕頭發和單衣。
雨水混著決堤的淚,分不清哪滴更涼……
這二十多年,我像個陀螺,已在這個家耗儘了心血。
裡裡外外,哪樣不是我?
伺候婆婆端茶送水、擦身按摩,我何曾有過怨言?
可她呢?
可曾有過一句“謝謝”?
沒有!一次都沒有!隻有挑剔和索取。
我的付出和忍耐,在他們眼裡,一文不值!
老公就知道上班…開出租車,家裡的事什麼也不管,這個家,隻是他加油、吃飯、睡覺的驛站。
他就是個甩手的“”二大爺”。
而我?我的世界就這幾十平米,像個被無形繩索捆住的陀螺,日夜旋轉。
我抬頭看向窗外,此時陰雨連綿……
我做鐘點工,看人臉色,腰酸背痛擦完彆人家地板,自己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就得趕回這個永遠有乾不完活的家。
做飯、洗衣…日子像複印機吐出的紙,一張張,充滿油膩和皂粉味。
最磨人的,是婆婆床上那片濕漉漉的地圖。
每天麵對那攤汙穢,屏息搓洗,我感覺自己不像人,更像處理汙物的機器……
生活把我逼成了超人,為了丈夫每天能吃上家裡的熱乎飯…
為了減輕婆婆臥病在床的難受…
為了兒子能有個好的學習環境…
我平時不敢抱怨,怕引起爭端,婆婆說什麼我儘量忍著,多乾活,少說話…
我是不想讓我的兒子從小就生活在爭吵的家庭環境中……
我吃過的苦,不想讓兒子再吃……
我為這個家裡的人,可以說是操碎了心………
當夜深人靜,渾身散架般倒在床上時,我問過自己多少遍:這副鋼鐵之軀裡,還剩多少“我”的溫度?
寒冬深夜,北風呼嘯拍窗,屋裡隻有台燈和我作伴。
就為那點能捏在手裡的稿費。
在所有人睡熟後,我才悄悄擰亮台燈,讓筆尖在稿紙上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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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世界安靜了,我才勉強從“妻子”、“兒媳”、“保姆”的殼裡鑽出,喘口氣,做回僅僅屬於“我”的自己。
這哪裡是生活?
這分明是沒有儘頭的苦役。
憑什麼?憑什麼一切都是我應該的?!
雨水混著淚水流在我的臉上,我漫無目的地走在泥濘街道上,渾身濕透,卻感覺不到冷。
心裡的冰窟,比雨水冷上千百倍。
身累,心更累。
這些年,我像被上緊發條的陀螺,拚命轉,不敢停歇……
總以為拚命跑,生活總會給條出路。
現在才看清,眼前全是死胡同,一堵堵高牆……
十六歲,我身無分文,扒上綠皮火車,像被風吹走的草籽,飄到這舉目無親的城市。
在“客再來”飯館,手泡在堿水裡爛了又爛,晚上擠在蒸籠般的閣樓,聽老鼠跑過的聲音……
我也想家。
可我告訴自己,這城裡再苦也比村裡強……
和大柱結婚後,是婆婆家那幾年油水足的飯菜,把我得過結核病的弱身補強。
———這份恩,我記了半輩子。
為報答婆婆老公,我咽下了多少委屈?
婆婆的挑剔,丈夫的冷漠,我都忍了。
我總想人心是肉長的,我掏心掏肺對這個家好……
可結果呢?
換來丈夫不問青紅皂白的一巴掌!
那巴掌打碎的不隻是臉麵,更是我二十多年的信念!
雨更大了,劈裡啪啦砸地,像為我哭,又像嘲笑我的愚蠢。
我仰頭,任冷雨衝刷臉頰……
漆黑的雨夜,我不知道該到哪裡去……
一道刺眼的車燈劃破雨幕,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地停在了我的身旁。
副駕車窗搖下,露出那張熟悉的臉。
——竟是李闖闖。
他眉頭緊蹙,眼神裡滿是心疼。
“姐?!”他的聲音穿透雨聲,“你怎麼在這兒?快上車!”
透過雨水模糊的視線,我看見他眼底驚愕的寫在臉上。
他立刻推開車門,聲音急促:“姐!快上車!”
我僵在原地,雨水順發梢流進脖頸……
我的理智嘶喊拒絕,可雙腿像有自己的意誌…
我一屁股跌進副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