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奴家是陳思的老相好,今兒個滿心歡喜想去他家幽會,哪成想,竟被當成賊人抓到這兒,要對簿公堂,大人您可得明鑒呀……”
狼狽不堪的美人撲通跪地,發髻鬆散,碎發黏在汗津津的臉頰,哭腔裡帶著抖。
膝蓋重重磕在青磚上,雙手死死拽住漢卿的玄衣下擺,身子抖得像雨水裡的落湯雞。
“老相好?本官問你,昨夜為何出現在墨書床上行那苟且之事?莫不是你們串通好的?”
陸縣令驚堂木一拍,目光如炬,直直刺向美人。
美人慌得臉煞白,膝行兩步,哭喊道:“大人冤枉啊!姐姐近期身子不利索,那些貴客非指名要見她,媽媽沒轍,才想出張冠李戴的昏招呀……”
說話間,偷瞄墨書,眼波裡滿是求助。
“哦?那你前日摸黑爬牆進張府,待了半個時辰,卻空手而歸,所為何事?難不成與張家嫡子也是舊情,大晚上趕著和鬼魂敘舊?”
陸縣令似笑非笑,話裡藏著冰碴子。
美人瞬間驚得瞪圓眼,緊接著強裝鎮定,拿手帕掩麵,嬌弱哽咽:“張公子生前常來咱那兒,出手大方得很,奴家……奴家就是想悄悄去吊唁,沒彆的心思呀……”
指尖卻止不住地發顫,偷偷又往墨書那兒瞥。
“你這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來人,傳張家奶媽子!”陸縣令一聲令下。
美人和跪著的墨書頓時心裡警鈴大作,可麵上硬撐,交換個眼神,活像死豬不怕開水燙。
墨書緊抿唇,指甲掐進掌心,美人則扭過臉,暗自咬牙。
“老人家,瞧瞧這兩人,可認識?”陸縣令朝張老太抬抬下巴。
張老太在兩人間挪著步子,顫巍巍來回瞅。
枯槁的手搭在眼角,湊近了看,嗓音沙啞:“這穿得露骨的,老身沒見過,不像良善人家。
這秀氣端莊的女娃娃,看著眼熟,可在哪兒見過哩……”
說著,手撐著腦袋,使勁兒回憶,眼角皺紋擠成溝壑。
不經意間,瞥見墨書眉目間朱砂痣,猛地一拍大腿:“哎呀!這麼瞧,若這姑娘不是女娃,倒和我家公子那小書童像一個模子刻的!”
又借著燈光,湊近墨書脖子,端詳半晌,“連脖子上小紅點都絲毫不差!”
“老人家,記個痣都這麼清楚,不會是陸大人找的托兒吧?”
一旁美人不耐煩了,尖著嗓子甩話,帕子一甩,滿臉不屑。
“哪能呢!”
張老太急得擺手,渾濁眼瞪大,“老眼雖盲,心可不盲!那些年,小公子總被折騰個半死,都是我老婆子照料,他算我半個兒!彆說身上痣,就是……”
“好了!點到為止,莫要囉嗦!”
陸縣令瞅著越說越離譜的張老太,忙咳嗽打斷,驚堂木輕敲,眼神示意她打住。
墨書望著眾人,眼中恨意翻湧,忽而癲狂大笑,笑聲裡女音漸消,雄渾男聲撕破喉間桎梏。
“陸大人好眼力,竟能識破陳某身份。”
他仰首,喉間朱砂痣隨喘息顫動,“可大人可知,陳某為何走到這一步?當年,張家那畜生將我像條喪家犬般扔出府,寒冬臘月,我渾身是血、奄奄一息,是白墨……是他,從雪地裡撿回我這條命!”
墨書閉上眼,喉結滾動,聲音發顫:“他帶我去西域,教我騎馬、識字,教我看大漠落日、聽駝鈴悠悠。那幾年,是我這輩子最乾淨的日子,我以為,能這樣和他活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