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梟輕笑一聲,眼底閃過幾分了然,“蕭雲澈要的不是一個隻會砍殺的莽夫,是個能看懂他心思、替他填窟窿的人。李老虎每年的孝敬看著多,可苛待礦工、私藏礦稅,早就是顆紮在霖州城郊的釘子。咱們拔了這顆釘子,既得了煤礦、收了人心,又幫他掃了麻煩,他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起疑?”
他頓了頓,抬手拍了拍阿武的肩,目光重新落向城外的礦場方向,那裡隱約能看到礦工們忙碌的身影。
“往後咱們守著煤礦,不僅要給礦工發足工錢,還要把礦稅一分不少地上交蕭雲澈。讓他知道,咱們是他的助力,不是隱患。蕭雲澈在看,咱們就得讓他看到,咱們不止能在戰場上拚命,還能替他穩住這城郊的局麵,甚至能給他帶來更多好處。”
“隻有這樣,”淩梟的聲音裡添了幾分沉毅,“咱們這群從北方逃來的殘兵,才能在霖州真正站穩腳跟,才能有底氣,和蕭雲澈這樣的人,平等地談條件。”
但若要在霖州徹底站穩腳跟,僅靠礦場那些百姓與勞力是遠遠不夠的。
他將目光投向了霖州最大的碼頭,那是簫雲澈的對頭林峰的產業,更是一處水路要塞,堪稱整座霖州的咽喉。
除了地頭蛇、黑幫頭目蘇啟兒能自由調度貨物之外,即便是簫雲澈親自押貨,也得被硬生生扣下三成的貨款。
聽說蘇家三代人才輩出,入京為官者數不勝數,隻留了一支“不中用”的旁係在霖州照看家族生意。
如今的掌事蘇啟兒,雖一身江湖匪氣,卻是出了名的“女兒奴”。
眼下女兒成年禮在即,霖州最氣派的和平飯店早早歇業,隻為精心布置一場絕無僅有的盛宴。
淩梟決意從蘇啟兒的軟肋下手,他派出幾名機靈的兄弟,日夜盯梢蘇家千金的動向,尋找可乘之機。
多日蹲守之後,他們終於發現了線索。
這位名叫蘇凝香的大小姐,生性跳脫不羈,酷愛逃跑找刺激。
一件略顯寬大的灰布長衫,頭頂鴨舌帽壓得極低,甚至還用炭筆略微描粗了眉毛。
她對著鏡子得意一笑,活脫脫一個清秀小廝。
她先是支開了父親派來在門外看守的兩名保鏢,借口說要午睡誰也不準打擾。
隨後她輕手輕腳地從後窗翻出,踩著院中老槐樹的橫枝,一躍而下,落地時還不忘拍拍衣角的灰,眼睛裡閃著狡黠的光。
“爹爹也太小看我了,整天關在家裡,豈不悶煞人也?今日閨蜜小聚,誰也彆想攔我!”
她一路腳步輕快,甚至吹起了口哨,渾然不覺自己早已被人盯上。
她最終溜進了一間不起眼的小飯館,和幾位穿著學生裝的閨蜜彙合。
幾人圍坐一桌,高談闊論,笑聲清脆。
蘇凝香自覺偽裝天衣無縫,卻不知她方才這一路“逃脫大戲”,早已被淩梟看在眼裡。
淩梟一路悄隨其後,此時也步入店中,揀了角落一張暗桌坐下,點了一壺粗茶,靜靜觀察。
誰知偏偏這時,被也在店內吃飯的李老虎瞧見了她。
李老虎自打離開礦場,好似喪家之犬人人喊打,好不容易風頭稍過,正想找棵大樹傍身,沒想到天降機遇。
他以前跟著堂主蹭過蘇家的宴席,認得蘇凝香的模樣,哪怕她穿著男裝也掩蓋不住她那嬌豔的小模樣。
他心頭一喜,連忙朝前桌的手下使了個眼色,朝那桌學生努了努嘴。
幾個手下會意,當即晃晃悠悠走上前,假借醉酒開始騷擾那幾個女學生。
言語輕浮,動作也越來越放肆。
蘇凝香又氣又急,卻礙於身份不敢輕易發作,正自慌亂時,李老虎整理衣襟,打算上演一出“英雄救美”。
可他還沒站起身,角落中一道身影已倏然掠出。
正是淩梟。
他身形挺拔,步伐極穩,一句話也未多說,隻伸手將蘇凝香輕輕拉至身後護住。
蘇凝香抬頭一看,霎時怔住,眼前男子眉目深邃,鼻梁高挺,緊抿的唇線透著一股冷峻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