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bserver癱在冰冷的碎石地上,胸腔劇烈起伏,貪婪地吞咽著過濾後依然帶著濃重焦糊和金屬味的空氣。劫後餘生的戰栗感還未消退,太陽穴因神經鏈接的舊傷和突如其來的腎上腺素衝擊而突突直跳。
他的目光死死鎖定著廢墟頂端那個身影——人類,活生生的、未被“同化”也未變成怪物的、拿著武器的人類。
那人沒有立刻下來。保持著居高臨下的警戒姿態,改裝步槍的槍口微微下沉,但並未完全離開observer的方向。覆滿塵土的護目鏡後,那雙眼睛裡的驚異逐漸被更濃重的審視和疑惑取代。
“你他媽是從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那人的聲音經過麵罩過濾,沙啞失真,卻帶著一種久違的、粗糲的鮮活感,“下麵全是那些打不死的金屬蟲子巢穴!你……”
他的話沒說完,遠處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衝擊波裹挾著碎屑撲麵而來。頂端的人影猛地伏低身子,咒罵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話。
observer也下意識抱頭蜷縮。等震動稍歇,他抬起頭,急切地喊道:“先離開這裡!這地方不安全!”他的聲音透過頭盔,顯得悶而遙遠。
頂上的人似乎權衡了半秒,隨即乾脆地打了個“跟上”的手勢,身影利落地從廢墟另一側滑了下去。
observer不敢怠慢,掙紮著爬起,忍著渾身酸痛,踉蹌著繞過那堆還在冒煙的怪物殘骸,跟了過去。
那人移動極快,對這片廢墟熟悉得如同自家後院。他穿梭在倒塌的牆體、扭曲的鋼筋和燒焦的車輛骨架之間,動作敏捷而無聲,時不時停下,警惕地聆聽或探頭觀察,確認安全後才示意observer繼續跟上。
observer笨拙地跟在後麵,老式防護服嚴重拖慢了他的速度。他能聽到遠處持續的交火聲、爆炸聲,以及那種令人牙酸的、屬於怪物的集體嘶鳴。天空不時被能量武器的白光或爆炸的火球映亮。
他們似乎正沿著戰場的邊緣,試圖迂回離開這片死亡區域。
在一處半塌的地下停車場入口,那人終於停了下來,示意observer進去。
入口被刻意用廢棄物遮擋了一半,內部黑暗隆咚,散發著潮濕和黴菌的味道。那人率先鑽入,observer猶豫了一下,也跟了進去。
深入地下十幾米,拐過幾個彎,空氣稍微變得乾淨了些。那人掀開一塊厚重的、偽裝成廢墟的帆布,露出一個狹窄的金屬門。他在門旁的密碼盤上快速輸入了一串數字,門嘶一聲滑開,露出一條向下的、燈火通明的狹窄通道。
“進去。”那人簡短地命令,自己則持槍守在門口,警惕地注視著外麵的動靜。
observer邁入通道,身後的門立刻關閉。他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類似氣閘艙的小空間裡。頭頂的噴頭嘶嘶噴出帶著消毒水氣味的霧劑,對他全身進行了一遍噴灑。隨後內側的門才打開。
門後是一個不大、但顯然被精心維護的空間。空氣循環係統低聲運作,過濾掉了外麵的毒塵和異味。牆壁是加固的合金,掛著各種工具、武器配件和地圖。幾張簡陋的床鋪排列在角落,一個工作台上散落著拆卸到一半的電子設備和武器。幾個同樣穿著改裝防護服的人正圍坐在一台閃爍著雪花的舊顯示器前,聽到動靜,齊刷刷地轉過頭來。
他們的眼神,和帶他來的那人如出一轍——震驚、警惕、難以置信。
帶他進來的人也脫卸了裝備,露出一張飽經風霜的臉,看上去三十多歲,眼神銳利如鷹,下巴上有一道明顯的舊疤。他摘下護目鏡,那雙眼睛再次上下打量著observer,特彆是他那一身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相對“完整”的深井製式防護服。
“裡克,你從哪兒撿來個…博物館古董?”一個坐在工作台邊、臉上帶著燒傷疤痕的女人率先開口,語氣帶著難以置信的調侃,但手裡的扳手已經悄然握緊。
名叫裡克的男人——就是帶observer進來的人——搖了搖頭,走到一個淨化水壺旁狠狠灌了幾口,才抹著嘴說:“伊芙琳,說出來你都不信。我從老鍋爐廠那邊的觀測點回來,差點被一隻潛伏者陰了。剛解決掉,就聽到‘鐵墓’那個最大的裂縫下麵有動靜。然後就看到這家夥…”他指了指observer,“…跟個地鼠似的從下麵爬了出來!就在一堆剛冒頭的腐爛鐵皮蟲子中間!”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observer身上,裡麵的驚異變成了赤裸裸的懷疑和審視。
“從‘鐵墓’下麵?不可能!”一個年輕些的男孩失聲叫道,“下麵的輻射和那種…‘鏽蝕’能量,足以在幾秒鐘內把任何沒防護的人融掉!就算有防護,也沒人能穿過那些蟲巢!”
“但他就是上來了。”裡克盯著observer,“而且,我親眼看到,他爬出來的那個洞口,是剛被‘銀狗’們的炮火轟開的。”他用了另一個俚語,顯然指的是“銀色紀元”的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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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狗和鐵蟲子打得更凶了。”另一個沉默寡言、正在擦拭槍械的男人頭也不抬地補充道,“看來是真的。”
伊芙琳站起身,走到observer麵前,她的目光更具壓迫性:“你是誰?從哪來?為什麼會在‘鐵墓’下麵?你這身衣服…不像我們任何人,也不像銀狗。”
observer深吸一口氣,知道隱瞞和謊言在此刻毫無意義,甚至可能招致立刻的危險。他緩緩摘下頭盔,露出蒼白、帶著汗水和血跡的臉。神經鏈接接口在他後頸隱約可見。
“我叫observer。”他的聲音因為長時間沒有說話和緊張而乾澀,“我來自…地下。一個叫第七深井的地方。”
“深井?”裡克皺眉,“沒聽說過。什麼樣的深井能通到‘鐵墓’下麵?”
“一個…舊時代的避難所,或者說研究設施。”observer謹慎地選擇著詞彙,“它很深,有獨立的能源和生態。我因為…一些原因,必須離開。我找到了一條廢棄的維護通道,它一路向下,然後又向上,最終通到了你們所說的‘鐵墓’。”他省略了關於ax07和“銀色紀元”的大部分細節,隻強調了逃離的過程和地下的見聞。
當他描述到那片蠕動、增殖的暗銀色“菌毯”和不斷湧出的扭曲怪物時,房間裡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
“搖籃的嘔吐物…”伊芙琳低聲咒罵了一句,眼神中閃過一絲恐懼,“它們果然是從地底最深處冒出來的…”
“搖籃?”observer立刻抓住了這個詞。
伊芙琳和裡克交換了一個眼神。裡克沉吟了一下,似乎在評估是否要透露信息。最終,他指了指一張空著的折疊椅:“坐下說吧。既然你從下麵來,或許…你確實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但首先,你得回答我們的問題。”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是一場高強度、高密度的問答。observer儘可能真實地描述了他的來曆,隱去了關於自身與ax07連接以及“銀色紀元”指令等最核心的秘密,但坦誠了深井被某種外部力量“控製”的情況,以及他不得不逃離的原因。
幸存者們則向他揭示了地表的殘酷現狀。
他們自稱“鏽鏈”幸存者,是這片龐大城市廢墟中掙紮求生的幾個小團體之一。災難並非一次性爆發,而是一個持續了數十年的、逐漸惡化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