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成共識後，行動迅速展開。
江嶼的效率極高，第二天上午，洛薇薇的手機便經過了他手下技術團隊的“優化”，確保任何與莉莉安的聯係都在嚴密的監控和記錄下，並能即時觸發警報。同時，他也調取了莉莉安·陳更詳儘的背景資料，包括她的學術發表、社交網絡足跡，甚至一些不那麼光彩的、與某些爭議性考古項目關聯的記錄。
洛薇薇則花了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獨自坐在彆墅麵朝大海的書房裡，麵前攤開著筆記本，上麵寫滿了斟酌的語句。她在模擬與莉莉安可能的對話，預設各種問題與應答。她必須表現得像一個對古代曆史，尤其是大燕朝製度有著超乎尋常興趣和“獨特見解”的愛好者，既要點到即止地透露一些真實細節以取信對方，又要巧妙地隱藏這些知識的真正來源——她自身的記憶。
她反複推敲，最終，在午後陽光透過玻璃窗灑滿書桌時，她拿起手機，點開了與莉莉安的短信界麵。江嶼就坐在她斜對麵的沙發上，膝上放著筆記本電腦，看似在處理公務，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洛薇薇這邊。
“我開始了。”洛薇薇看了他一眼，得到他一個肯定的眼神後，開始緩慢地鍵入回複。
她的回複措辭謹慎而矜持：
“莉莉安女士，您好。感謝您的關注。我對古代女性侍衛製度亦有些興趣，拜讀了您在論壇的摘要，見解頗為獨到。關於‘鳳翎衛’，據我所知，其建製隱秘，職責更偏向內廷護衛與儀仗，與史書常見記載的‘女官’或‘宮娥’體係確有不同，選拔標準似乎更重忠誠與特定技藝，而非單純出身。不知您的研究對此有何更深發現？”
她沒有直接回答莉莉安的問題，而是將話題拋了回去，既展示了自身並非一無所知，又引導對方透露更多信息，同時也避免了給出過於具體、可能引火燒身的細節。
信息發出，房間內陷入了短暫的寂靜。隻能聽到海浪規律的拍岸聲，以及洛薇薇自己略顯急促的心跳。這是一種奇特的感受，仿佛在下一盤看不見對手的棋，每一步都需慎之又慎。
江嶼的電腦屏幕上，一個不起眼的程序窗口正實時顯示著短信的發送狀態和內容備份。他的目光掃過洛薇薇回複的每一個字，確認無誤後，指尖在觸摸板上輕點，調出了另一個界麵，那是實時追蹤這條信息接收端狀態的程序。
幾分鐘後，回複來了。莉莉安似乎一直在等待。
“洛小姐，很高興收到您的回複！您的見解非常精準，與我的一些推測不謀而合。‘忠誠與特定技藝’這個提法非常關鍵。我近期在研究一些流散海外的私人手劄，其中零星提及鳳翎衛似乎掌握一種獨特的合擊格鬥術，與已知的任何武術流派都不同，更注重小巧空間的應變與協作。不知您是否在其他資料中見過類似描述？或者，您對這種‘技藝’本身，是否有超越文獻的……感知或理解？”
這條回複的信息量更大，也更具有試探性。莉莉安不僅拋出了一個更具體的問題，甚至用上了“感知或理解”這樣模糊而危險的詞語，幾乎是在暗示洛薇薇可能擁有超越文獻的“知識來源”。
洛薇薇的指尖微微發涼。她抬頭看向江嶼，江嶼對她點了點頭，示意她冷靜，按計劃進行。
洛薇薇深吸一口氣，繼續回複，她決定將話題控製在“研究”與“推測”的範疇內：
“您過譽了，我隻是基於現有史料的一些大膽聯想。關於格鬥術，史料記載匱乏，難以詳考。或許可以借鑒同期其他宮廷護衛的訓練方式，進行類比推測。例如，大燕朝‘金吾衛’的基礎擒拿技中，似乎有些許注重巧勁與配合的影子，但將其與女性侍衛關聯，仍需更多實證。不知您提到的海外手劄，是否有更具體的出處或內容可供參考？”
她再次將問題拋回，並試圖將話題引向更“安全”的、可查證的史料方向，同時試探莉莉安手中所謂“手劄”的真實性。
這一次，莉莉安的回複間隔稍長。
“手劄來源涉及保密協議，暫時無法透露更多，請諒解。不過，洛小姐的類比思路很有啟發性。或許我們有機會可以見麵詳談？我近期正在整理相關研究，很希望能與您這樣有獨特視角的朋友深入交流。不知您近日是否方便？”
見麵邀請。
洛薇薇和江嶼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對方果然不滿足於隔空對話，想要近距離觀察。
江嶼輕輕搖了搖頭。
洛薇薇會意，回複道：
“感謝您的邀請。不過我近期行程已滿，恐不便見麵。若您不介意，通過郵件或信息交流，同樣能碰撞思想。期待您後續的研究分享。”
她禮貌而堅定地拒絕了見麵，但保留了繼續文字交流的可能性，既不過早關閉溝通渠道，也不輕易踏入對方可能設下的陷阱。
信息發出後，莉莉安那邊沉寂了下來，沒有再立刻回複。
“她在評估。”江嶼放下電腦，走到洛薇薇身邊，手輕輕按在她的肩膀上，傳遞著安撫的力量，“你的應對很好，沒有露出破綻，也沒有被她牽著鼻子走。”
洛薇薇靠向椅背，微微鬆了口氣，但精神並未完全放鬆。“她不會輕易放棄的。這次拒絕了見麵，她可能會尋找其他方式，或者拋出更具誘惑力或威脅性的信息。”
“我知道。”江嶼眼神冰冷，“但隻要她還在試圖溝通，我們就有機會捕捉到更多線索。我已經讓人加強對莉莉安及其關聯人員的監控。下一步，我會設法接觸那個‘歸途基金會’更高層的人物。”
他低頭看著洛薇薇，語氣不容置疑：“在這之前，所有與她的交流，必須保持在這個層級。薇薇，記住我們的約定。”
洛薇薇點了點頭，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溫度，心中那份因未知而產生的些微不安漸漸被一種並肩作戰的篤定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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