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棄的相親男夜送白骨精一)
童安賓館大堂的巴洛克式水晶吊燈,把金光碎屑一樣潑下來,空氣裡彌漫著昂貴香氛和咖啡混合的沉悶氣味。王業仁坐在過分柔軟的絲絨沙發裡,覺得自己像件被臨時安置的行李。手指無意識地刮著咖啡杯壁,釉質光滑,冰涼,就像他對麵那個女人,劉秋貞,精心描畫的笑容。
她說話時語調輕軟,每個字都像掂量過,落在該落的地方,談工作,談最近的畫展,談咖啡豆的產地。王業仁嗯嗯應著,目光偶爾掠過她一絲不苟的妝發,剪裁極佳的連衣裙,指尖乾淨的淡粉色甲油。很好,挑不出錯。但他胃裡那點因為相親慣常有的、微薄的期待,正一點點冷下去,凝固成一塊消化不了的石子。他清楚,自己這副皮囊和口袋裡那點分量,大約也就隻配讓對方展示這番無可挑剔的禮貌。
飯是在賓館頂層的旋轉餐廳吃的。牛排,蘆筍,一杯價格堪比他半天工資的紅酒。劉秋貞吃得很少,刀叉起落寂靜無聲。玻璃窗外是城市的流光溢彩,那些光點蜿蜒穿梭,卻照不進兩人之間隔著的寬大桌麵。結賬時,王業仁搶了單,那數字讓他眼角微不可查地跳了一下。劉秋貞隻是看著,沒說話,那張漂亮的臉在餐廳昏暖的光線下,像一張打磨光滑的麵具。
電梯下行,金屬壁映出兩個疏離的人影。一樓到了,門滑開,冷氣裹挾著大堂的香氛湧進來。王業仁正思忖著告彆詞,劉秋貞卻先開了口。
聲音沒了之前的溫軟,透著一股子冷脆:“王先生,謝謝你的晚餐。不過,我們可能不太合適。”
王業仁愣了一秒,隨即一種“果然如此”的釋然和微小的挫敗感交織著湧上心頭。他點點頭,儘量讓表情顯得平靜:“沒關係,劉小姐,我明白。”
他打算就此彆過,把這晚劃歸為又一次無效社交。可劉秋貞緊接著的話讓他幾乎疑心自己聽錯了。
“但是,”她頓了頓,目光落在他臉上,又似乎沒在看他,“這麼晚了,不太好打車。能麻煩你開車送我一段嗎?”
王業仁徹底怔住。他看著她,試圖從那雙過分平靜的眼睛裡找出哪怕一絲玩笑或尷尬的痕跡。沒有。她理直氣壯地提出了一個在被明確拒絕後顯得極其荒謬的要求。空氣凝滯了幾秒。
“劉小姐,這…恐怕不太方便。”他儘量讓語氣保持緩和,心底那點被審視、被否決的不快卻冒了頭,“我們好像並不順路。”
“順路的,”她立刻接話,快得近乎急切,隨即又放緩語速,添上一句解釋,“我知道你住城東,我就在中途的錦繡花園,不會繞太遠。”
她怎麼知道他住城東?他記得介紹人隻模糊提過他的工作區域。王業仁心頭掠過一絲怪異,但不及細想,爭執已起。
劉秋貞的態度變得強硬,言語間甚至帶上了某種難以言喻的偏執,與方才餐廳裡那個優雅得體的女人判若兩人。王業仁則被這份蠻不講理攪得火起,那點紳士風度快要消耗殆儘。童安賓館門口,衣著光鮮的男女投來好奇的目光。他感到一種難堪的燥熱,隻想儘快結束這場鬨劇。
最終,他幾乎是咬著後槽牙,擠出一個“好”字。隻想趕緊把她塞上車,扔到那個所謂的錦繡花園,從此兩清。
車是貸款買的普通家用車,內飾還留著上一任車主淡淡的煙味。劉秋貞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那股高級香水的味道瞬間侵占了狹小的空間,甜膩得讓人發悶。王業仁繃著臉,一路無話,隻盯著前方被車燈切割開的黑暗。電台裡放著軟綿綿的情歌,他伸手啪地關掉。
錦繡花園是老牌豪宅區,樹影幢幢,一棟棟小樓在夜色裡沉默地矗立,窗戶大多黑著。按照她含糊的指點,車停在一棟單元樓下。路燈昏暗,光暈邊緣沒入濃重的夜色。
“謝謝你,王業仁。”她解安全帶,手指似乎有些不聽使喚,摸索了好幾下才摁開卡扣。聲音含混,帶著一種奇怪的黏膩感。
王業仁隻盼她立刻消失,含糊地應了一聲,準備等她一下車就立刻踩油門離開。
然而,下一瞬間——
“嘔——!”
一聲劇烈的、無法抑製的嘔吐聲猛地炸開在死寂的車廂裡。刺鼻的酸腐氣味瞬間彌漫開來,蓋過了那令人不適的香水味。王業仁驚得差點跳起來,扭頭看去,隻見劉秋貞半個身子探在車外,扶著車門劇烈地乾嘔,肩膀痛苦地抽搐著。
他低咒一聲,慌忙下車繞過去。她吐得一塌糊塗,裙擺和鞋子上都濺滿了汙物,整個人軟軟地往下滑,幾乎站不穩。那股氣味衝得他胃裡一陣翻騰。
“你……”他又惱火又無措,下意識地伸手架住她的胳膊。觸手一片冰涼,她在微微發抖。
“鑰匙……”她喘著氣,聲音虛弱得像囈語,“包裡……送我上去……”
王業仁僵在原地。他看著眼前這個狼狽不堪、散發著難聞氣味的女人,再看看那扇黑洞洞的單元門,心裡一萬個不願意。可這深更半夜,把她一個明顯不適的人丟在樓下?他做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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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著膈應,從她那隻價格不菲的手袋裡翻出一串鑰匙,辨認出單元門禁卡,刷開樓門。半扶半拖地把幾乎掛在他身上的劉秋貞弄進電梯,按了她含糊吐出的樓層。
電梯無聲上行,鏡麵牆壁映出他皺著眉的臉和她低垂的頭。那詭異的香水味混合著嘔吐物的酸臭,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腐氣息,凝固在狹小空間裡。
終於挨到門口,他用鑰匙試了幾次才打開厚重的防盜門。一股冷空氣混著某種奇異的、類似消毒水的淡香撲麵而來。他摸索著牆上的開關。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