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棄的相親男夜送白骨精五)
手機屏幕的光,在那句“你窗台那盆綠蘿,該澆水了”的映照下,白得瘮人。王業仁盯著那行字,血液似乎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泛起一層冰冷的麻意。
他猛地抬頭,視線像受驚的鳥,瘋狂掃視著車窗外。陽光明晃晃的,小區道路安靜,幾個老人慢悠悠地走著,一切如常。沒有窺視的眼睛,沒有可疑的鏡頭反光。
可她看見了。她連他家裡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他從來想不起澆水的綠蘿都看見了!
那盆綠蘿放在客廳窗台最靠裡的角落,從外麵看,除非……除非緊貼著對麵樓的窗戶,用高倍望遠鏡……
或者,她進來過?
這個念頭像一條毒蛇,倏地鑽進腦髓,吐出冰涼的信子。他想起自己那套老舊門鎖,樓下單元門時常壞掉的門禁……
極致的恐懼攫住了他,不再是虛浮的猜想,而是化作了實實在在、無孔不入的窺視感。他感到自己像一隻被釘在琥珀裡的蟲子,每一個細微的動作,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暴露在一雙隱藏在暗處的眼睛裡。
他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發動了車子,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響,車子猛地竄出去,逃離錦繡花園。後視鏡裡,那棟灰白色的單元樓迅速縮小,卻像一枚烙印,深深燙在他的視網膜上。
沒有回公司,也沒有回家。他開著車在城裡漫無目的地轉,速度飛快,不斷變道,像一隻試圖甩掉追蹤的獵物。陽光透過車窗照進來,他卻隻覺得冷。
最終,他把車停在了江邊一處偏僻的觀景台。這裡風很大,吹得江水濁浪翻滾,也吹得他頭發淩亂,衣衫獵獵作響。巨大的空曠和風聲暫時吞沒了那令人窒息的窺視感。
他需要冷靜。必須冷靜。
報警。這個念頭再次頑固地浮現。
這一次,他沒有立刻否定。女保潔的證詞,那些前女友零碎卻指向一致的回複,還有這條精準指向他私密空間的微信好友申請……這些不再是模糊的臆測,它們構成了一個清晰的、令人不安的鏈條。
他深吸一口江麵上腥冷的空氣,拿起手機,不再猶豫,按下了110。
接線員的聲音冷靜而程式化。王業仁努力讓自己的敘述聽起來清晰、有條理,儘管聲音仍帶著無法抑製的微顫。他儘可能簡明地說了重點:長期被跟蹤偷拍,私人信息被掌握,對方有精神疾病史,並表現出極端偏執和行為。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隻能聽到鍵盤敲擊的記錄聲。
“先生,您說的這種情況,我們需要核實。”接線員的聲音依舊平穩,“您是否有實質證據?比如您提到的那些照片?或者能證明對方非法侵入您住所的證據?”
照片?在她家裡!非法侵入?他隻有猜測!
“證據……證據在她家裡!那滿牆都是我的照片!還有,她剛才給我發微信,說出了我家窗台上的植物!她肯定監視我!或者進去過!”王業仁的語氣急切起來。
“先生,您冷靜一點。您說的住所是對方當事人的住所,我們沒有搜查令無法進入。至於微信信息,這可以作為輔助證據,但無法直接證明非法侵入或即時威脅。”接線員的聲音依舊公事公辦,“您目前人身安全是否受到直接威脅?對方是否有暴力行為?”
直接威脅?暴力行為?昨天之前,她甚至沒有直接接觸過他。
“她……她精神不正常!她之前可能……可能攪黃過我好幾段關係!她一個人住,很偏執!我怕她接下來會……”王業仁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準確說出那個最壞的預期。
“好的,先生,您的情況我們已經記錄。建議您首先確保自身安全,儘量避免與對方接觸。如果發現對方有跟蹤、騷擾或其他違法行為,請及時保留證據並聯係我們。我們會安排轄區派出所民警跟進了解情況。”
電話被掛斷了。
王業仁聽著手機裡的忙音,緩緩放下手臂。江風呼嘯著灌進他的領口,他卻覺得比剛才更加寒冷。
記錄。跟進。了解。
這些詞彙輕飄飄的,像蒲公英,落在他那沉甸甸的、具體而微的恐懼上,毫無分量。
他靠著冰冷的護欄,慢慢滑坐到地上。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席卷了他。他意識到,在真正的傷害發生之前,這台龐大的、講求程序和證據的機器,能為他做的,有限得令人絕望。
他坐了很久,直到夕陽把江麵染成一片淒豔的橙紅。
手機又震了一下。
不是微信。是一個本地陌生號碼的短信。
內容極其簡短,卻像一把冰錐,瞬間刺破了他剛剛積累起的一點麻木。
“你停在江邊p2觀景台。風大,記得關窗,彆著涼。”
王業仁猛地跳起來,心臟瘋狂地撞擊著胸腔,幾乎要破膛而出!他像一頭被圍獵的野獸,驚恐萬狀地環視四周!空蕩蕩的觀景台,遠處模糊的車流,波濤洶湧的江麵!
她在哪裡?!她到底在哪裡?!
他衝回車裡,雙手抖得幾乎握不住方向盤。他瘋狂地踩下油門,車子嘶吼著衝上公路。他不斷看著後視鏡,每一輛跟在後麵的車都變得可疑,每一個路人的目光都仿佛彆有深意。
他沒有目的地,隻是瘋狂地開著,試圖用速度擺脫那無所不在的視線。
終於,在一個紅燈前,他力竭般地癱在駕駛座上。汗水浸透了他的後背,冷冰冰地貼著座椅。
不行。不能回家。
他顫抖著拿出手機,屏幕的光映亮他慘白流汗的臉。他翻找著通訊錄,掠過那些可能無法理解或無力幫助的名字。
最終,他的手指停在了一個名字上——李銳。他大學時最好的哥們,畢業後進了公安係統,現在在隔壁區的派出所做民警。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業仁?咋這會兒給我打電話?”李銳的聲音帶著熟悉的調侃,背景音有些嘈雜。
王業仁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像是被鏽住了一樣,發不出清晰的聲音。巨大的委屈、恐懼和後怕猛地湧上鼻尖,酸澀難當。
“銳哥……”他聲音嘶啞破碎,帶著無法掩飾的哭腔,“……我好像,惹上大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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