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英,”他終於正視她,“這些年來,辛苦你了。”
秀英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卻聽見他接著說:“我們離婚吧。”
接下來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圍剿。先是婆婆開始在村裡散布秀英“不孝順”的謠言,接著家明指責秀英“隻顧自己瀟灑,不管老人孩子”。秀英像個困獸,四處解釋,卻無人真正傾聽。
轉機出現在七月中旬。家明說要去省城談生意,前腳剛走,後腳婆婆就“意外”扭傷了腰,需要去鎮上住院。秀英日夜陪護,三天後婆婆“好轉”,讓她回家拿換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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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七月最熱的一個下午,秀英推開家門,覺得異常安靜。她惦記著院子裡的晾衣繩上還曬著被子,急忙去收,卻突然感到頭暈目眩。可能是中暑了,她想,便進屋喝了口水,更困了,於是決定在臥室小憩一會兒。
迷糊中,她聽見喧嘩聲,勉強睜開眼,看見臥室門口擠滿了人。為首的竟是本該在省城的家明,他臉色鐵青,而床邊站著個赤膊的陌生男人!秀英驚恐地發現自己衣冠不整,扣子被解開兩顆。
“賤人!”家明一巴掌扇過來,“我在外辛苦打拚,你在家偷漢子!”
婆婆哭天搶地:“造孽啊!我早就知道她不安分,為了家明的臉麵一直沒說啊!”
秀英百口莫辯,衝向牆壁想以死明誌,被看熱鬨的鄰居攔下。在一片唾罵聲中,她看見家明眼中一閃而過的愧疚,和婆婆嘴角得逞的笑意。
離婚手續辦得出奇地快。家明答應給十萬補償——在當年是筆巨款,但條件是秀英必須放棄小花的撫養權。
“你這種道德敗壞的女人,不配當母親。”家明在民政局門口冷冷地說。
秀英想最後抱抱女兒,小花卻躲在奶奶身後,眼神陌生而憎惡:“我不要壞媽媽!”
秀英不知道,在她離開後的每個夜晚,婆婆都會給小花講同一個故事:媽媽早就不要這個家了,媽媽跟野男人跑了。
精神崩潰的秀英在娘家醫院住了半年。出院後,她瘦得脫了形,額角多了道撞牆留下的疤。她去過學校想見小花,女兒卻當眾朝她吐口水。
時間如水般流過。趙家明再婚生子的消息傳遍全村,他真正實現了階層跨越,成了京城裡有頭有臉的商人。小花初中畢業後被接到北京,據說和後媽相處不睦,高中沒讀完就輟學了。
2015年春,老刺槐又開滿花的時候,趙家出了件大事:小花離家出走了,留信說要去廣州找親媽。
而此時,秀英正在廣州一家家具廠當質檢員。十年前她來到這個陌生城市,從流水線工人做起,慢慢站穩腳跟。她學會了用電腦,還會說幾句簡單的英語。廠裡新來的年輕人都喜歡這個沉默但手藝精湛的王師傅,沒人知道她的過去。
某個加班的夜晚,秀英接到個陌生電話,那頭是個怯生生的女聲:“媽...我是小花...”
與此同時,在老家彆墅門口,趙老太太正搖著蒲扇和鄰居閒聊。幾杯酒下肚,話題扯到當年的“捉奸事件”。
“要說那安眠藥啊,”老太太醉眼朦朧,得意忘形,“隔壁診所買的,磨成粉放進水壺裡。那赤膊漢子是家明花錢雇的,提前躲在後院...”
她沒注意到,鄰居舉著的手機屏幕亮著,通話計時無聲跳動。
一星期後,秀英收到了一個匿名寄來的快遞,裡麵是支舊手機和一張字條:“阿姨,這是趙老太太親口承認的錄音。刺槐作證,真相不該被埋沒。”
秀英顫抖著按下播放鍵,婆婆熟悉的聲音流淌出來,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針,紮進她塵封已久的心。
窗外,木棉花正紅得似火。秀英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剛背熟的號碼:“小花,媽媽這裡有些東西,你應該聽聽...”
與此同時,在首都某高檔住宅區,趙家明接到老家派出所的電話:“趙先生,麻煩你回來配合調查一樁多年前的誣陷案...”
風吹過南北兩地,一朵槐花輕輕飄落,像是歲月無聲的歎息。秀英握緊拳頭,四十七歲的她,終於等到了為自己討回公道的這一天。
而真相,就像刺槐的根,深深紮進泥土,任時光流轉,終會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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