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單
辦公樓的玻璃幕牆將午後的陽光折射成碎片。林曉看了一眼手表,十一點四十分,比預計時間提前完成了外勤工作。
“回單位食堂肯定沒飯了,回家又得一個多小時。”她轉頭對同事趙明說,“要不我們在附近隨便吃點?我請客。”
趙明正低頭查看手機,聞言抬頭,簡短回應:“行。”
他們走進一家裝修簡潔的中式餐廳。林曉拿著菜單點了兩菜一湯,趙明自始至終盯著手機屏幕,偶爾抬頭也隻是看向窗外。當服務員拿來賬單時,林曉自然地掏出錢包,趙明沒有任何表示,既沒提出分擔,也沒有道謝。
飯後回到公司,林曉在茶水間對另一位女同事打趣道:“真搞不懂趙明是情商欠佳還是生性吝嗇,總之覺得他不夠有男子氣概。”
這話很快傳到了趙明耳中。
接下來的兩周,辦公室的氛圍變得微妙。趙明不再與林曉搭檔完成項目,即便被分配到一起,也僅限於必要的工作交流。有次部門需要兩人共同前往郊區考察,趙明借口手頭有其他工作,推薦了另一位同事代替自己去。
林曉察覺到了這種變化,但她不認為自己有錯,反而更加確信趙明小家子氣。“一頓飯就看透一個人,值得。”她心想。
一個月後,公司接了一個重要項目,需要組建臨時團隊。趙明因專業能力突出被任命為組長,有權選擇組員。出乎所有人意料,他沒有選擇部門裡能力公認最強的林曉。
“為什麼?”部門主任私下詢問。
“這個項目需要無縫協作,我與林曉合作可能效率不高。”趙明回答得滴水不漏。
林曉得知後,一股無名火湧上心頭。她直接走到趙明工位前:“能談談嗎?”
會議室裡,林曉開門見山:“是因為那頓飯的事嗎?”
趙明表情平靜:“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我在餐廳請你吃飯,你既沒搶著買單,也沒說謝謝,後來還在工作中排擠我,這不明顯嗎?”
趙明沉默片刻,從手機裡調出一張照片:“那天是我母親的住院繳費單,截止時間是中午十二點。我一直在等醫院的確認短信,所以心不在焉。”
林曉愣住了。
“我本打算下次回請,也沒想到一句玩笑會傳得儘人皆知。”趙明繼續說,“至於項目人選,確實與這件事有關,但不是因為你請客,而是因為你不溝通就直接下定論。”
林曉一時語塞。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從未了解過趙明當時的處境。
“我...我很抱歉。”她最終說道。
趙明擺擺手:“過去的事了。”
但事情並沒有真正過去。林曉被排除在重要項目之外,職業生涯遇到了瓶頸。更糟糕的是,辦公室開始流傳她“小題大做”“難以相處”的言論。原本簡單的同事關係變得複雜,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幾個月後,公司年會晚宴上,林曉注意到趙明獨自坐在角落。她猶豫片刻,還是端著一杯果汁走了過去。
“能坐下嗎?”
趙明略顯驚訝,點點頭。
“我後來才知道你母親住院的事,她還好嗎?”
“已經康複了,謝謝關心。”
短暫的沉默後,林曉說:“我一直想正式道歉。那天我僅憑表麵現象就評判你,確實不公平。”
趙明沉吟道:“我也有責任。當時應該解釋情況,或者至少表示感謝。隻是那段時間壓力太大,不想把私事帶到工作中。”
“我們都被自己的視角困住了,不是嗎?”林曉苦笑。
這次對話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堅冰。年後,當公司有新項目需要組建團隊時,趙明主動邀請林曉加入。
“我相信你的專業能力,也希望我們能重新合作。”他說。
項目進行期間,兩人不得不頻繁交流。一次出差途中,林曉好奇地問:“你當時為什麼最終選擇原諒我的冒失?”
趙明望著車窗外飛逝的風景:“因為我意識到,我們都在用自己的標準衡量他人。你認為男性應該主動買單是氣度,我認為不應以性彆預設角色責任。兩者都沒錯,隻是需要溝通和理解。”
他停頓片刻,繼續說:“而且,我姐姐告訴我,她剛入職時也因類似小事被貼上標簽,花了數年才擺脫。我不希望成為那樣的人。”
項目結束後,團隊慶祝成功,大家齊聚餐廳。這次,當賬單送來時,林曉和趙明幾乎同時掏出錢包,然後相視一笑。
“這次我來吧,”趙明說,“算是補上上次的。”
“不如我們aa,”林曉提議,“同事之間,這樣更輕鬆。”
趙明點頭同意,隨後鄭重補充:“謝謝。”
回家的路上,林曉思考著這半年來的種種。她明白了,那頓飯本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們習慣於通過微小的行為片段來定義他人,卻很少思考背後可能的原因。真正的成熟不是急於判斷,而是保留評判的耐心與空間。
次日午休,林曉看到新來的實習生因為不熟悉流程而手足無措,幾個老員工在旁竊竊私語。她想起曾經的自己,起身走向實習生。
“需要幫忙嗎?”她微笑著問。
窗外,城市的脈搏一如既往地跳動,而室內,一種不易察覺的改變正在發生。林曉明白,每個人都在學習如何與這個世界以及彼此相處,而最好的方式,或許就是從放下成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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