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濤顯然也很驚訝:“真是你?我遠遠看著像,沒想到真是你。你怎麼...”
他的目光在她和三輪車之間來回移動,問題沒有問完,但意思很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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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靜感到臉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扇了一巴掌。她下意識地想否認,想說“你認錯人了”,但最終隻是點了點頭。
“我...路過。”她說。
張濤很快調整好表情:“正好,今天院裡有個校友分享會,一起來聽聽?很多同學都在。”
李靜幾乎是本能地後退了一步:“不了,我還有事。”
“彆啊,好不容易碰上了。”張濤熱情地拉住她,“你知道王琳也來了嗎?她現在可是咱們學院的驕傲。”
李靜的手腕被拉著,掙脫不開。她的三輪車還停在路邊,車上堆著今天撿的紙箱。這一切與張濤筆挺的西裝、鋥亮的皮鞋形成了刺眼的對比。
“我真的...”她的話沒說完,就被張濤半推半請地帶進了校門。
保安不再阻攔,隻是眼神裡的疑惑更深了。
禮堂裡坐滿了人。台上,王琳正在分享她的學術成果。她比大學時更顯氣質,言語間充滿自信。
張濤帶著李靜在後排坐下,周圍的校友都投來好奇的目光。有人認出了她,竊竊私語起來。
李靜如坐針氈。她聞到自己身上淡淡的清潔劑味道,與周圍的香水味格格不入。她的手因為長期接觸清潔用品,皮膚粗糙,指節粗大,與身邊那些保養得宜的手形成鮮明對比。
分享會結束後,人群移步到旁邊的接待廳。長桌上擺著精致的點心和飲料。
“李靜,現在在哪兒發展?”一個女同學問,語氣裡的好奇多過關心。
“我...”李靜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她啊,自己做老板呢。”張濤替她回答,語氣裡帶著某種她無法理解的意味。
李靜猛地抬起頭,看向張濤。在他的眼神裡,她看到了憐憫,也看到了某種施舍般的善意。他是在幫她解圍,用這種方式維護她可憐的自尊。
但不知為何,這種善意比直接的羞辱更讓她難受。
“對不起,我先走了。”她推開人群,幾乎是跑著離開了禮堂。
外麵的天已經黑了。路燈亮起,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她走到校門口,發現她的三輪車不見了。
“車呢?”她焦急地問保安。
“那輛破三輪?城管拉走了。”保安說,“這裡不能亂停亂放。”
李靜愣在原地。那輛三輪車是她花了三百塊從舊貨市場買的,是她謀生的工具。
“要取回來的話,得去城管隊交罰款。”保安補充道,“估計得兩百塊。”
兩百塊。她今天一天白乾了。
她茫然地走在街上,不知該去哪裡。手機響了,是兒子小遠。
“媽,你什麼時候回來?我煮了麵條。”
“馬上。”她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
掛掉電話,她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疲憊像潮水般湧來。
夜很深了,街上行人稀少。一個拾荒的老太太推著小車經過,在垃圾桶裡翻找著。
李靜看著那個佝僂的背影,突然站起身,向城管隊的方向走去。
罰款兩百,取回三輪車。這筆賬不劃算,但她需要那輛車。
回家的路上,她騎得很慢。秋夜的風已經很冷了,穿透她單薄的外套。
推開家門時,已經快十點了。小遠趴在餐桌上睡著了,麵前放著兩碗已經糊掉的麵條。桌上還有一張攤開的試卷,紅筆寫的“98分”格外醒目。
她輕輕叫醒兒子:“去床上睡。”
小遠揉著眼睛:“媽,你吃飯了嗎?”
“吃了。”她撒謊。
安頓好兒子,她一個人坐在廚房裡,看著那兩碗糊掉的麵條。最終,她還是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
麵條很鹹,大概是兒子放多了鹽。但她吃得很乾淨,連湯都喝完了。
洗完碗,她拿出記賬的本子,在今天的收入欄寫下:170。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出現負收入。
但不知為何,她並不覺得特彆難過。明天太陽還會升起,牛奶還要送,保潔還要做,紙箱還要撿。
她在那一頁的角落,用兒子剩下的鉛筆,輕輕地畫了一個“人”字。
比紙箱上的那個,更加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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