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箱上的簽名五)
接下來的周末,李靜去了趙曉梅丈夫的公司。辦公室不大,但整潔明亮。賬目有些混亂——前任會計匆忙離職,留下三個月的票據未整理。
李靜坐在電腦前,手指放在鍵盤上,竟有些生疏的顫抖。她深吸一口氣,打開財務軟件。那些沉睡多年的知識緩緩蘇醒,借貸方、科目編碼、資產負債表……她像一個久彆戰場的士兵,重新握住了自己的槍。
第一天的進展很慢。傍晚時分,趙曉梅來接她吃飯。
“怎麼樣?還順手嗎?”
李靜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有點生疏,但還能應付。”
趙曉梅看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數字:“你真該早點重操舊業。”
李靜苦笑:“有時候,邁出那一步比想象中難。”
她沒說的是,當那些熟悉的專業術語重新在腦海中活躍時,一種久違的自信也在悄然複蘇。
與此同時,小遠麵臨著自己的困境。期中考試臨近,數學老師組織了補習小組,費用不菲。
“媽,我不需要補習。”小遠把通知單折了又折,“我自己能行。”
李靜拿過通知單,看著上麵的數字——又是三百塊。這個數字像根刺,總在她們生活稍稍安穩時出現。
“該上的課還是要上。”她說。
第二天送牛奶時,李靜特意多跑了兩個小區,接了新訂單。下午的保潔工作結束後,她照例整理客戶留下的紙箱。但今天,她做了一件從未做過的事——把那些品相最好的紙箱挑出來,仔細壓平,捆紮得格外整齊。
“這些,”她對廢品站老板娘說,“能單獨算價嗎?”
老板娘瞥了一眼:“都一樣是廢紙板。”
“不一樣。”李靜指著紙箱上完好的商標,“這些更厚實,更乾淨。”
最終,她成功地為那捆“特級紙箱”多爭取了五塊錢。
這五塊錢像一星火種,點亮了她心中的某個角落。
晚上做會計兼職時,她不再是簡單地整理賬目,而是開始分析公司的經營狀況。她發現了幾處不合理的支出,提出了改進建議。趙曉梅的丈夫十分驚喜:
“李會計,你真是幫了大忙!”
“會計”這個稱呼,讓她恍惚了一瞬。
回家的路上,她拐進一家文具店,買了最便宜的計算器和一遝草稿紙。夜色中,她的背影挺得筆直。
小遠的補習班還是報了名。交錢那天,李靜看著兒子:“媽供得起。”
這句話,她說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有底氣。
期中考試後的家長會,李靜穿著那件灰色大衣去了。這次,她主動和旁邊的家長打招呼:
“我是陳遠的媽媽,做保潔工作。如果需要這方麵的幫助,可以找我。”
她說得自然,聽得人也不覺得尷尬。那個穿貂皮大衣的女人甚至真的向她谘詢起保潔事宜。
小遠這次考了班級第十名。班主任特彆表揚了他的進步。
“陳遠在作文裡寫,”林老師念道,“‘我的媽媽是個英雄,她用自己的雙手撐起了我們的家。她教會我,尊嚴不在於你做什麼工作,而在於你怎麼做工作。’”
教室裡很安靜。李靜低下頭,眼淚不受控製地湧出來。這次不是羞愧的淚,而是釋然。
會後,好幾個家長來找她交換聯係方式。沒有人再用異樣的眼光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