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我拉起來,領著我走進她那間昏暗的、散發著淡淡草藥味和香火味的屋子。屋裡很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幾個陶罐,牆上貼著些泛黃的符紙。
“你外婆的事,我曉得了。”她讓我坐在一個小凳子上,自己則坐在我對麵,“那不是失魂,是撞煞了。沾了橫死之人的怨氣,被纏上了。”
我一聽,更害怕了:“那……那怎麼辦?”
陳婆婆沉吟了一下:“送,也能送。就是比叫魂麻煩些。得用更強的法事,更凶的符。”
我的心又提了起來,怯生生地問:“要……要很多錢嗎?”
陳婆婆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好像能看進我心裡去。她搖了搖頭:“錢……看你家也確實拿不出了。罷了,碰上也是緣分。你剛才說,你能乾活?”
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拚命點頭:“能!我能乾!我什麼都能乾!”
“那好,”陳婆婆指了指院子角落那堆得像小山一樣的柴火,“你去,把那堆柴劈了,粗細分開,碼整齊。這活兒,抵這次的香火錢和符紙錢。”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那堆柴火不少,很多還是粗壯的老樹根,一看就不好劈。但我想都沒想,立刻答應:“好!我這就去!”
陳婆婆家的斧頭很沉,比我平時用的沉多了。我咬緊牙關,使出吃奶的力氣,一下一下地劈砍。虎口很快就被磨紅了,火辣辣地疼。汗水流進眼睛裡,澀得難受,我也顧不上擦。
我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劈柴!劈完了,婆婆就能去救外婆了!
我拚命地劈著,腦子裡想著外婆恢複正常後,溫柔地摸我頭的樣子。那點念想支撐著我,讓我忘了累,忘了疼,忘了手上可能已經磨起的水泡。
不知過了多久,太陽都快偏西了,我才終於把那堆柴火全部劈好,整整齊齊地碼放起來。我累得幾乎直不起腰,胳膊酸疼得抬不起來,手掌心一片通紅,摸著都疼。
陳婆婆走出來看了看,點了點頭:“娃倒是實在,活兒乾得利索。”
她轉身回屋,拿出幾張新畫的、墨跡還未乾透的黃符,又包了一小包深褐色的藥粉,遞給我。
“這符,拿回去,一張貼大門門楣上,一張燒了灰混在水裡,給你外婆擦身,尤其是額頭、心口、腳心。這藥粉,兌水喝一次,安神壓驚的。”她仔細交代著,“記住了,晚上做。做完就睡,彆出門。剩下的,等我明天晌午過去再說。”
我小心翼翼地接過那珍貴的符和藥粉,像捧著什麼絕世珍寶,緊緊捂在懷裡,千恩萬謝:“謝謝婆婆!謝謝婆婆!”
“快回去吧,天不早了。”陳婆婆擺擺手。
我轉身就往回跑,懷裡的符紙和藥粉被我捂得發熱。雖然渾身累得像散了架,但心裡卻充滿了希望,腳步也輕快了不少。
跑回家時,天已經擦黑了。外婆正坐在門檻上發呆,眼神還是直直的。幺舅媽在灶房摔摔打打,罵著柴火又濕又不經燒。幺舅舅蹲在牆角抽煙,陰影籠罩著他。
我衝進院子,氣喘籲籲地對外婆喊:“外婆!你彆怕!陳婆婆給辦法了!你很快就會好了!”
外婆緩緩地轉過頭,看著我,眼神裡似乎有了一絲微弱的、困惑的光亮。
幺舅媽聞聲從灶房探出頭,狐疑地看著我:“你又瞎搗鼓啥?哪來的錢請神婆?”
“我沒花錢!我幫陳婆婆乾了一整天活換的!”我大聲說,帶著一絲驕傲,把懷裡的符和藥粉拿出來給他們看。
幺舅舅抬起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裡那點東西,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點複雜的東西,沒說話,隻是又低下頭,狠狠吸了一口煙。
幺舅媽撇撇嘴,顯然不信,但也沒再說什麼,隻是嘀咕了一句:“瞎折騰!”
那天晚上,我和幺舅舅嚴格按照陳婆婆的吩咐,把符貼了,把符水給外婆擦了身,又把那碗安神的藥湯哄著外婆喝了下去。
外婆很順從,沒什麼反應,隻是默默配合。
做完這一切,我們早早睡下。夜裡,我豎著耳朵聽,外婆那邊似乎安靜了很多,沒有再發出那種嚇人的歎息和囈語。
我緊緊攥著懷裡剩下的一張符,心裡祈禱著:一定要靈!一定要讓外婆好起來!
明天,陳婆婆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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