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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衝洗不掉的印記(1 / 2)

外婆的手抖得厲害,像秋風裡最後一片枯葉,粗糙的掌心在我糊滿汙穢的背上胡亂拍打著,聲音嘶啞得幾乎破碎:“吐,吐出來就好了…幺兒不怕…吐乾淨…”

我癱在冰冷的泥地上,吐得昏天黑地。胃裡早已空無一物,隻能乾嘔著酸澀的膽汁和胃液,混合著嘴裡那股刻骨銘心的惡臭,灼燒著喉嚨。眼睛被糞水醃得又紅又腫,勉強睜開一條縫,視線裡一片模糊,隻能看到外婆那雙洗得發白、邊角磨破的解放鞋,焦急地在我身邊挪動,沾滿了泥點。

“起來,快起來,得趕緊洗洗…”外婆喘著粗氣,彎下腰,枯瘦的手抓住我的胳膊,試圖把我從地上拽起來。可我渾身癱軟,像一攤爛泥,腳底下又滑,試了幾次,都重重地跌坐回去,每一次掙紮都讓身上的汙穢塗抹得更開,那令人窒息的臭味更加濃烈地彌漫開來。

最後,外婆幾乎是連拖帶抱,用儘全身力氣把我弄到屋後那個平時用來洗菜、洗衣的石槽邊。石槽是拿整塊石頭鑿的,邊沿長滿了青苔,裡麵積著半池渾濁的雨水,漂著幾片枯黃的落葉。

“忍著點,幺兒,先衝一下…”外婆的聲音帶著壓不住的哭腔,舀起一瓢冰冷的雨水,毫不猶豫地從我頭頂澆下。

刺骨的冷水激得我渾身猛一哆嗦,瞬間的清醒讓那股巨大的恐懼和屈辱感更凶狠地攥住了心臟。我瑟縮著,牙齒咯咯打顫。外婆一瓢接一瓢地舀著水,衝刷著我頭發上、臉上、身上的汙物。黃褐色的、稠乎乎的臟東西順著水流蜿蜒而下,在石槽邊積成汙濁粘膩的一灘,散發出能把人熏暈過去的惡臭。

水冰冷刺骨,卻遠不及我心裡的寒意。我緊閉著眼睛和嘴巴,任由外婆那雙像老樹皮一樣粗糙的手,隔著濕透後冰涼貼在身上的破布衫,用力搓著我的胳膊、後背。那感覺,不像在洗人,倒像在奶奶家灶房後頭,用破布刷洗沾滿乾涸泥巴和鏽跡的鋤頭。

“這造的什麼孽啊…”外婆一邊使勁搓,一邊喃喃自語,渾濁的老淚混著汗水滴落下來,砸在我冰冷顫抖的肩膀上,“要是你媽曉得…要是你媽曉得…”

提到媽媽,我的心像被針狠狠紮了一下。她遠在廣東,隻知道我寄人籬下,日子苦,卻想不到我會掉進糞坑裡,差點淹死在那汙穢中。她知道了會怎樣?是會心疼得掉眼淚,還是會像外婆這樣,除了心疼,更多的是覺得我又給她添了天大的麻煩,丟了她的臉?

冰冷的雨水很快耗儘了,身上的汙穢卻隻是衝掉了最表麵的一層,粘膩感和那股頑固的惡臭依然死死扒在皮膚上,頭發更是粘成一綹一綹厚重的板塊,虱子和蟣子在濕漉漉的發根間若隱若現,頑強地存活著。

“不行,得燒熱水,得用皂角…”外婆喘著粗氣,看著依舊狼狽不堪、臭氣熏天的我,犯了難。家裡哪有那麼多富餘的柴火給我燒水洗澡?皂角也是金貴東西,平時洗衣服都舍不得多用,要細細捶打了,濾出汁水來用。

這時,幾個鄰居被剛才那陣動靜吸引,探頭探腦地圍了過來。看到我這副從頭到腳糊滿汙穢、瑟瑟發抖的樣子,她們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

“哎喲喂!這是掉茅坑裡了?”一個瘦長臉、顴骨很高的女人捏著鼻子,尖聲叫道,語氣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和看熱鬨的興奮。

“臭死了臭死了!離遠點離遠點!彆沾了晦氣!”另一個矮胖的婦人用手在鼻子前使勁扇著風,像驅趕蒼蠅一樣,滿臉嫌棄地後退好幾步。

“女娃娃家家的,這麼不小心哦,羞死先人咯…以後咋說婆家?”

“看她那頭發,哎呦,虱子怕不是都淹死嘍?倒是省事了!”

她們七嘴八舌,圍成一個半圓,像看什麼稀罕怪物一樣打量著我,交頭接耳,指指點點,臉上是混合著好奇、厭惡、鄙夷和某種隱秘快意的複雜表情。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忙,沒有一句帶著絲毫溫度的話。那些目光像淬了毒的針,密密麻麻地紮在我裸露的、肮臟的皮膚上,比剛才那冰冷的糞水更讓我感到刺骨的寒涼。我恨不得地上立刻裂開一條縫能鑽進去,或者乾脆剛才就淹死在那茅坑裡,也好過此刻承受這剝皮拆骨般的羞恥。

外婆又急又氣,枯黃的臉漲得通紅,衝著她們嚷道:“看啥子看!有啥子好看的!沒看過娃娃落難啊!滾開!都滾開!莫圍到這裡!”

她一邊聲音發顫地驅趕著那些看熱鬨的人,一邊猛地扯下晾在屋簷下竹竿上一件破舊的、打滿補丁、幾乎看不出原本顏色的粗布外衣,把我從頭到腳緊緊裹住,隻露出一雙被醃得通紅、糊滿眼屎和淚水的眼睛。

“走!回家!婆婆給你弄熱水!”外婆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豁出去的、近乎凶狠的勁頭。她不再試圖攙扶我,而是猛地彎下她那本就佝僂的腰,一把將我背在了她那瘦骨嶙峋、幾乎沒什麼肉的背上。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掙紮。外婆那麼瘦小,乾癟得像一根柴,我都快和她一樣高了,她怎麼背得動我?可我渾身虛脫,使不上一點力氣。外婆的脊背骨頭硌得我生疼,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她每邁出一步,那單薄的身軀都在劇烈地顫抖,呼吸沉重得像破了洞的風箱,呼哧呼哧地響。但她枯枝般的手死死箍著我的腿,深一腳淺一腳,踉踉蹌蹌地朝著那間低矮陰暗的棚屋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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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外婆背上,被那件破舊的粗布外衣緊緊裹著,一股濃烈的、屬於外婆身上的汗味、煙火味和一種老人特有的氣息暫時壓過了我身上那令人作嘔的惡臭。我的臉貼著她乾瘦的、微微佝僂的、被歲月和勞累壓彎的脊背,能感覺到她衰老的心臟在薄薄的胸腔裡劇烈而疲憊地跳動。

這一刻,一段極其模糊、破碎的記憶碎片突然撞進腦海。好像很小很小的時候,也有過這樣的時刻。具體的情形記不清了,隻是一種朦朧的感覺,被一個溫暖的、搖搖晃晃的背脊背著,很安心,幾乎要睡過去。那是媽媽嗎?還是更早的時候,在我還沒被“留守”這個詞釘在這片大山之前?

記憶混沌不清,像蒙著厚厚的水汽。隻有此刻外婆背負著我每一步的踉蹌、每一聲沉重的喘息,是如此的真實,真實得刺心。我的眼淚又一次無法控製地湧了出來,不是因為這份突如其來的、艱難的溫情,而是因為一種更深沉的、無法言說的巨大委屈和悲涼。為什麼彆人的童年是在媽媽溫暖柔軟的懷裡撒嬌,是在明亮乾淨的教室裡捧著書本,而我卻要掉進糞坑,要被所有人像看瘟神一樣嫌棄,要讓這樣一個風燭殘年、自身難保的老人,拚儘最後一絲力氣來背負我的肮臟和狼狽?

回到昏暗的棚屋,外婆幾乎是把我卸在了那張用幾塊破木板和磚頭勉強搭成的“床”上。她自己也差點癱軟下去,扶著糊滿報紙的土牆,佝僂著腰,大口大口地喘氣,臉色灰白,好像剛才那一段路耗儘了她所有的精氣神。

緩了好一會兒,她才直起腰,開始翻箱倒櫃。從那個唯一的、漆皮剝落的木箱子最底下,摸出一個小布包,裡麵是幾根藏了很久的、乾癟發黑的皂角。然後又顫巍巍地走到灶膛前,蹲下身,用那雙抖得厲害的手,拿起火鐮,哆哆嗦嗦地引燃了寶貴的柴火,破天荒地燒了滿滿一大鍋熱水。跳動的火光映照著她布滿深深皺紋和未乾淚痕的臉,每一道溝壑裡都盛滿了疲憊和蒼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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