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我就醒了。不是睡醒的,是凍醒的。山洞裡又潮又冷,裹著那床薄被子,根本抵不住後半夜的寒氣。手腳冰涼,鼻子尖都凍得發木。我縮成一團,在乾草堆上滾了滾,想把那點熱乎氣兒聚攏點,可沒啥用。
乾脆爬起來算了。今天還有一大堆活兒要乾呢。
昨晚上沒回去,奶奶那邊肯定炸鍋了。一想到她那張罵起人來唾沫橫飛、啥醃臢話都往外蹦的嘴,我心裡就一陣煩。還有叔叔嬸嬸們,肯定又在看笑話,說不定還添油加醋。隨他們去吧!罵破天也就是那幾句,打狠了我就跑,反正現在我有地方躲,有東西吃,餓不死!
山洞裡還黑著,隻有洞口縫隙透進來一點灰白的光。我摸到藏火柴的地方,“嗤啦”一聲劃亮,點亮那盞小煤油燈。豆大的火苗跳起來,驅散了一小片黑暗,把我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晃來晃去。
先得把肚子填飽,才有力氣乾活。我走到角落,掀開蓋在破鍋上的樹葉,裡頭是昨晚吃剩的野豬肉粥。已經涼透了,凝成了一坨。但這可是好東西!我舀出大半碗,架在幾塊石頭上,底下塞幾根乾柴,點著火。很快,鍋裡的粥就“咕嘟咕嘟”熱開了,那股熟悉的肉香混合著米香,又飄了出來,還帶著點野蔥的清氣,聞著就讓人流口水。
趁著熱粥的工夫,我撒了一小撮鹽進去。鹽花兒在熱粥裡化開,攪和攪和。粥熱透了,我顧不得燙,端起碗,沿著碗邊吸溜了一口。嗬!真鮮靈!野豬肉煮爛了,入口即化,油脂滲到粥裡,香得很。米粥熬得黏糊糊的,暖流順著喉嚨滑進肚子裡,一下子就把那股寒氣給衝散了。幾口熱粥下肚,身上慢慢暖和起來,手腳也沒那麼冰了。
吃飽了,身上有了熱乎氣,勁兒也來了。今天的主要任務,就是把昨天弄回來的那些野豬肉烘乾!不然這天氣,放不了多久就得壞。
我先把醃在石凹裡的肉塊搬出來。經過一晚上,鹽已經把血水逼出來不少,肉塊看起來緊實了些,顏色也更深了。聞了聞,鹹腥味裡帶著肉香。得把這些血水倒掉,再用乾淨的布其實就是我撕下來的一塊舊衣服)把肉塊表麵擦乾。這活兒細碎,弄得我手上又是血水又是鹽粒,黏糊糊的。
然後就是生火。不能像煮粥那樣用明火猛烤,得用小火慢烘,最好是有煙無明火的那種,這樣烘出來的肉乾才香,還能防腐。我在山洞深處找了個通風好、煙能散出去的地方,用幾塊大點的石頭圍了個簡易的灶膛。撿來的乾樹枝、鬆針、還有帶點清香的柏樹葉,混在一起,點著後,慢慢把火壓小,讓它主要冒煙,偶爾才躥起一點小火苗。
把擦乾的肉塊,用削尖的細樹枝穿起來,架在石頭灶膛上,離火苗遠遠的,讓那股帶著柏樹清香的煙霧慢慢熏烤。肉塊一開始濕漉漉的,在煙霧裡滋滋地冒著細微的油珠。我得不停地翻麵,讓每一麵都均勻受熱,受煙熏。煙熏得我眼睛發酸,直流眼淚,用手背一抹,臉上就黑一道白一道。
這是個慢工出細活的事兒,急不得。我蹲在灶膛邊,耐心地守著,時不時添點柴,加把柏樹葉,翻動一下肉塊。山洞裡彌漫開一股特殊的香味,是肉香、柴火香和柏樹清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越來越好聞。看著肉塊的顏色慢慢由紅變深,由濕變乾,表麵泛起一層油光,我心裡頭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這都是我的勞動成果啊!是我用膽子、用力氣換來的!
烘一會兒肉,我就站起來活動活動僵硬的腿腳,順便把昨天采的天麻、木耳、蘑菇翻動翻動,讓它們透透氣,乾得更均勻。那隻獾子皮,也得處理一下,用木棍撐著,放在通風的地方陰乾,不能暴曬。
時間就在這翻翻肉、添添柴、翻翻山貨的過程中,一點點過去了。山洞外的天光越來越亮,能聽到鳥叫聲了。我估摸著,差不多快到晌午了。
肚子又有點餓了。看著架子上那些烘得半乾、油光鋥亮的肉塊,實在饞人。我挑了一小塊烤得比較乾、比較透的,吹了吹,小心地撕下一絲肉條,放進嘴裡嚼。嗯!鹹香有嚼勁,越嚼越香!雖然有點硬,但肉味十足!這可比我以前吃的任何肉都香!
就著這點肉乾,我又喝了碗涼水,算是解決了午飯。比奶奶扔給我的冷土豆、餿紅薯強多了!
整個下午,我繼續守著我的“烘乾事業”。肉塊越來越乾,越來越硬,顏色變成了深褐色,摸上去硬邦邦的。看樣子,再烘個大半天,就差不多能收起來了。到時候用乾草包好,藏在最乾燥的地方,能放好久好久。趕集的時候偷偷拿去賣,肯定能換不少錢!
想到能賣錢,能買新鞋、新布、甚至更多的鹽和糧食,我心裡就熱烘烘的,乾勁更足了。煙熏火燎的辛苦,好像也不算什麼了。
日頭漸漸偏西,山洞裡的光線又暗了下來。肉乾烘得差不多了,我小心地把它們取下來,晾在一邊。等徹底涼透了,再收起來。
該回去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奶奶那邊,總得去麵對。
我把山洞收拾了一下,火堆徹底熄滅,用土埋好。烘好的肉乾用一大張乾荷葉包好,藏在最隱蔽的石縫裡,上麵蓋上乾草和石頭。剩下的山貨也歸置好。看看沒啥破綻了,我才背上空背篼,準備回那個冰冷的“家”。
走出山洞,傍晚的風吹過來,帶著山裡的涼意。我深吸一口氣,聞了聞自己身上,一股煙熏火燎的味兒,還有淡淡的肉香。挺好,聞著就實在。
下山的路,比上山時輕鬆多了。雖然知道回去肯定有一場暴風驟雨等著,但肚子裡有食,身上有勁,山洞裡有糧,我心裡有底。罵就罵吧,打就打吧,隻要打不死我,我就能爬起來,再鑽進這大山裡來!
快到村口的時候,遠遠看見我家那院子的輪廓。煙囪裡冒著炊煙,看來正在做晚飯。不知道今晚,有沒有我的一碗稀粥?
我挺了挺腰杆,摸了摸懷裡藏著的一小塊最乾的肉乾,硬硬的,硌著胸口。嗯,不怕!老子有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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