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得邪乎,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生疼。山洞裡還好,泉水沒結冰,但石壁上結了一層白霜。我裹緊新棉衣,把柴火堆在洞口擋風。快期末了,冉老師說再過兩周就考試,考完就放寒假。
寒假,就是過年了。
我心裡算著日子,離過年還有不到兩個月。爸媽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去年就沒回來,說車票難買。今年路修成這爛樣,坑坑窪窪的,班車都停了好久了,他們能回來嗎?
想起小時候過年,媽會給我扯塊花布做新衣裳,爸會買幾掛小鞭炮。雖然奶奶臉色不好看,但有一家子擠在堂屋裡吃年夜飯的熱乎氣兒。現在……我看看冷冷清清的山洞,隻有泉水滴答聲。
下學路上,我故意繞到村裡那個大院壩附近。院門敞著,能看見裡頭亂糟糟的。幾個叔叔大伯蹲在牆角曬太陽,抄著手,縮著脖子,一臉晦氣。三嬸小從和四嬸小羅豔坐在門檻上,一邊納鞋底一邊抱怨。
“這補償款到底啥時候下來?等得心焦!”
,這都快過年了,影子都沒見!”
“天天乾農活,累死個人!當初就不該回來等!”
我聽見這話,心裡冷笑。活該!想白拿錢?天上掉餡餅?牛日的,就知道等現成的!
奶奶坐在堂屋門口,沒精打采的。她看見我路過,眼神躲閃了一下,沒像以前那樣開口就罵。可能聽說我踢廢了鐵柱,可能看見我腰後彆的刀把子,慫了。
小雅在院壩裡喂雞,看見我,偷偷招手。我搖搖頭,沒過去。那地方,我一步都不想踏進去。
地裡的活確實沒人乾利索。以前我在的時候,放牛割草挑水,臟活累活都是我包圓。現在我不乾了,他們抓瞎了。放牛的活推給小雅,那麼小的娃,天天牽著頭老黃牛滿山轉。挑水的事,幾個叔叔大伯互相推,誰都不願多乾。
該!讓你們懶!讓你們黑心肝!
不過看著小雅凍得通紅的小臉,我心裡還是有點不得勁。娃沒錯,大人造孽,娃受罪。但我也管不了那麼多,我自己還顧不過來呢。
回到山洞,我清點我的家當。米缸裡還有半缸米,夠吃一陣子。肉乾、乾菜存了不少,過冬沒問題。煤油還有小半桶,省著點能用到期中考試。錢嘛,褲腰裡的小布袋還有點底子,但得留著應急。
得趁考試前多跑幾趟山,多攢點山貨賣錢。過年總得割點肉,買點白麵,包頓餃子。就算一個人過,也得像個年樣!
第二天放學,我沒直接回山洞,背著背篼就鑽進了林子。天短了,黑得早,得抓緊時間。林子裡積雪沒化,踩上去咯吱響。我扒開雪找蘑菇,手凍得通紅,指頭僵得彎不過來。但想到能多賣點錢,咬牙忍著。
找到幾處鬆蘑,雪蓋著,沒爛,品相還行。還挖到點凍得硬邦邦的野菜。雖然不多,但攢攢也能賣點錢。
回去的路上,天已經擦黑。路過村口,聽見院裡吵吵嚷嚷的。是大伯和四叔在吵,為誰去挑水的事。奶奶尖著嗓子罵,幾個嬸嬸幫腔。亂成一鍋粥。
我加快腳步,離開這是非地。還是我的山洞清淨,雖然冷清,但沒這些醃臢事。
晚上點燈複習功課。期末考要來了,我得考好點。冉老師說,考好了有獎勵,說不定是支新鉛筆,或者個本子。我缺文具呢,得爭取。
煤油燈下,我一個字一個字地認,一道題一道題地算。手冷,哈口氣暖暖再寫。腳也凍,在地上跺跺。但心裡熱乎,有奔頭。
有時學累了,抬頭看看山洞。這裡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掙來的:棉被、棉衣、煤油燈、雪花膏……雖然簡陋,但乾淨,踏實。比那個勾心鬥角的大院強多了!
牛日的年關,你難不倒我!有手有腳,有這座山,我唐平萍就能把年過好!爸媽回不回來,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知道自己能行!
等考完試,我就去趕個大集,割斤肉,買斤糖,稱點白麵。回來包頓餃子,一個人也吃它個滿嘴油!
這麼想著,心裡那點孤單就淡了。攥緊鉛筆,繼續寫字。山風在洞外呼呼吹,但我心裡靜得很。
快過年了,我得把山洞收拾得更利索點。掃掃地,擦擦石頭桌子,把乾草鋪重新整理整理。雖然沒人來,但自己看著舒心。
對,還要寫副春聯!冉老師教過幾個字,我湊合著寫個“福”字貼洞口。買兩張對聯。貼在洞口,
年關年關,關關難過關關過。我唐平萍,偏要過個熱熱乎乎、亮亮堂堂的年!氣死那些黑心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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