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日頭挺好,照得雪地亮晃晃的。我收拾利索了,揣上幾塊錢,想去冉家小賣部買點零嘴。過年嘛,嘴裡想有點甜頭。
下山路上,雪還沒化淨,踩上去咯吱響。村裡比平時熱鬨些,走親戚的人三三兩兩的,提著糕點匣子,穿著新衣裳。小孩兒們追著放鞭炮,劈裡啪啦的響。
我低著頭快步走,不想被人盯著看。可越怕啥越來啥,剛到小賣部門口,就撞見村長唐老栓從裡頭出來,手裡拎著瓶酒。
“平萍?”村長看見我,愣了一下,“咋一個人出來?沒去你奶奶家拜年?”
我搖搖頭,沒吭聲。
村長歎口氣,把我拉到牆根背風的地方:“平萍啊,叔得跟你說個事。”
我心裡咯噔一下,準沒好事。
“你住山洞的事,村裡傳開了。”村長壓低聲,“好些人說閒話,說你爺爺奶奶狠心,把孫女逼得住野地兒。你爺爺奶奶在村裡抬不起頭啊。”
我咬著嘴唇。活該!當初罵我“小騷逼”的時候咋不想想臉麵?
“平萍,聽叔一句勸。”村長語氣軟下來,“隔三差五回村裡露個臉,讓人看看你好好的。也堵堵那些人的嘴,彆讓你爺爺奶奶太難堪。”
我抬頭看著村長。他臉上皺紋更深了,眼神裡帶著懇求。村長人是好的,上次還給我送過饃饃。可讓我假裝沒事人回那個家?我心裡一百個不願意!
“叔知道你不容易。”村長拍拍我肩膀,“可終究是一家人,血脈連著筋。你偶爾回來轉轉,吃頓飯,做做樣子也行。好歹……給你爺爺奶奶個台階下。”
我盯著地上融化的雪水,心裡亂糟糟的。回去?看奶奶那張刻薄臉?聽她指桑罵槐?還要乾活伺候他們?光想想就惡心!
可村長的話也在理。村裡人唾沫星子能淹死人,真要傳得太難聽,保不齊有人來找我麻煩。我現在住山洞,畢竟名不正言不順。
“平萍?”村長看我半天不說話,又喚了一聲。
我深吸一口氣,冷風嗆得嗓子疼:“叔,我……偶爾露個麵行。但回去住……不可能。”
村長點點頭:“成!露麵就行!讓你奶奶他們麵子上過得去就成!”
說完,他晃晃手裡的酒瓶:“我去你奶奶家坐坐,你要不……一塊去露個臉?”
我猛地搖頭:“不去!今天不去!”
村長沒勉強:“那行,改天再說。你先忙去。”
看著村長走遠的背影,我靠在牆上,心裡像堵了團棉花。牛日的!想過個安生年都不行!
走進小賣部,冉師母正嗑瓜子看電視。看見我,笑眯眯地問:“平萍來啦?買點啥?”
“稱半斤水果糖,再要包瓜子。”我摸出錢。
冉師母一邊稱糖,一邊閒聊:“剛才碰見村長了吧?是不是勸你回家?”
我點點頭。
“要我說,你就偶爾回去轉轉。”冉師母把糖裝袋,“大過年的,彆讓人說太難看。反正露個臉就走,又不掉塊肉。”
我捏著糖袋沒說話。理是這麼個理,可心裡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