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頭小豬崽子在石坑裡安頓下來，擠在一起哼哼唧唧，總算暫時消停了。可我們仨的活兒，還遠遠沒完呢！洞裡還堆著昨天從老野豬身上卸下來的那些“零碎”——豬頭、豬蹄、一大盆子心肝脾肺腎，還有那副肥嘟嘟的大腸小腸！這些東西，天氣熱，放不住，必須趕緊收拾出來！
看著這一大堆血糊淋拉的內臟和那個齜牙咧嘴的豬頭，小嫻有點發怵：“姐，這……這咋弄啊？味兒挺衝的。”
小九倒是摩拳擦掌，舔了舔嘴唇：“咋弄？好吃得很！豬頭肉、溜肝尖、爆炒肥腸……想想都流口水！”
我挽起袖子，心裡早有盤算。這些東西，在奶奶眼裡可能是上不得台麵的“下水”，但在我們這兒，都是金不換的寶貝！一點都不能糟蹋！
“小九，生火，燒一大鍋開水！越滾越好！”我指揮道，“小嫻，你去多找點辣蓼草和野山蔥回來，再去冉婆婆家小賣部賒點辣椒麵和花椒，就說咱們過兩天賣了肉就還錢！”
“好嘞！”小九手腳麻利地把灶火捅旺，架上最大的那口破鐵鍋，舀上水。小嫻也拎著小籃子，趕緊出去了。
我先對付那個大豬頭。這玩意兒毛多，不好弄。我讓小九幫忙，用火鉗夾著豬頭，放在灶膛口，用火苗燎那些黑硬的鬃毛。一股焦糊味混著腥氣彌漫開來，嗆得人直咳嗽。豬皮被火一燎，滋滋作響，變得焦黃。燎得差不多了，我拿過殺豬刀，用刀背“哢嚓哢嚓”地刮掉焦黑的表皮和殘留的毛根。刮乾淨後，再用清水反複衝洗，直到豬頭露出白生生的皮肉，看著順眼多了。
“姐，這豬頭咋吃？”小九看著光溜溜的豬頭，咽了口口水。
“燉！”我斬釘截鐵地說，“用慢火咕嘟咕嘟燉上大半天，燉得爛爛的，肉脫骨，那才香！湯還能下麵條！”
接著是重頭戲——收拾那副豬大腸。這玩意兒最麻煩，味兒也最大。我把大腸翻過來，裡麵的油和臟東西嘩啦一下流出來，那股味兒，直衝天靈蓋！小嫻剛好采了辣蓼草回來，我抓過一把，和著草木灰，使勁揉搓腸壁，裡裡外外搓了好幾遍，再用清水衝。反複折騰了四五回，直到聞不到啥異味了，腸子也變得白白淨淨的才罷休。這活兒乾完，我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心、肝、肺、腰子這些就好收拾多了。用刀割掉上麵的血管和筋膜，切成薄片，放在清水裡泡著，拔掉血水。
這時候，小嫻也賒來了辣椒麵和花椒，還順手摘了幾把野山蔥。一切準備就緒，廚房其實就是山洞口的灶台）大戰正式開始！
我先煉豬油。把那些從腸子和肥肉上剝下來的油脂切成小塊，倒進燒熱的鍋裡。慢慢的，油脂融化，滋滋地冒出油來，油渣由白變黃，最後變成金黃酥脆的小塊，滿洞都是誘人的油香味！我把油渣撈出來，撒上點鹽，遞給眼巴巴看著的小九和小嫻：“嘗嘗，香不香？”
小九抓起一塊扔進嘴裡，燙得直吸氣，含含糊糊地喊：“香！太香了！”小嫻也小心地咬了一小口，眼睛眯成了月牙兒。連石坑裡的小豬好像都聞到了香味，哼唧聲更大了。
煉好的豬油盛進瓦罐裡，雪白雪白的，這可是炒菜的好東西，能放好久。
接下來，爆炒肥腸！鍋底留點豬油，燒熱，抓一把花椒和乾辣椒段扔進去，“刺啦”一聲，麻辣香味瞬間爆開！再把切好的肥腸段倒進去，大火猛炒，腸子受熱卷曲起來，變得韌勁十足。加上切段的野山蔥，撒上鹽，翻炒幾下就出鍋。一盤油光鋥亮、麻辣鮮香的爆炒肥腸就成了！光是聞著味兒，口水就止不住了。這些都是我在圖書館看書看到的知識，一本交人怎麼學做菜的書，
豬肝和豬腰子，我打算做個溜肝尖。豬肝切成薄片，用澱粉抓一下，雖然沒有澱粉）假裝有澱粉，這樣炒出來嫩。鍋裡放油，下蔥薑爆香，倒入肝片快速滑炒，變色後加入腰花也切了花刀），烹上一點從冉婆婆那兒賒來的醋和醬油，最後勾個薄芡，撒上蔥花。一盤嫩滑爽口的溜肝尖也好了。
豬心肺和豬頭暫時吃不完，我把它們用鹽醃起來，掛在洞口通風的地方，做成鹹肉，能保存很久。
忙活了大半天，山洞裡飄滿了前所未有的濃鬱肉香。我們的小石桌上其實就是一塊平整的大石頭），擺上了一盤紅豔豔的爆炒肥腸，一盤醬色的溜肝尖，還有一小碗金黃的油渣。中間是一大盆奶白色的豬頭湯，湯裡翻滾著燉得爛糊的豬頭肉。
我們仨圍坐在石桌旁，看著這“豐盛”的晚餐，眼睛都直了。小芳聞著香味，在她的小草窩裡咿咿呀呀地揮著手。
“吃！”我一聲令下，三雙筷子齊刷刷地伸向了盤子。
肥腸入口，麻辣勁道，嚼起來滿口油香，越嚼越有味！肝尖嫩滑，腰花脆爽，油渣香酥，豬頭肉爛而不膩，湯頭鮮美醇厚……我們吃得滿頭大汗，嘴角流油，都顧不上說話，隻剩下“吸溜吸溜”的吃喝聲。
這頓飯，是我們這麼久以來，吃得最踏實、最痛快的一頓！雖然用的是彆人看不上的“下水”，但對我們來說，卻是實實在在的美味，是靠自己雙手掙來的飽足。
吃著吃著，小嫻突然小聲說：“姐，要是天天都能這麼吃，該多好……”
小九嘴裡塞得鼓鼓的，含糊地說：“會的！等咱們把小豬養大了，就有吃不完的肉了！”
我看著他們油光光的笑臉，看著洞裡掛著的鹹肉，聞著空氣中還未散去的飯菜香，心裡暖暖的，也酸酸的。日子是苦，但隻要肯下力氣，肯動腦筋，總能從石頭縫裡刨出食來。這油渣的香味，這飽嗝的滿足，就是對我們所有辛苦最好的回報。
今晚，鷹嘴崖的山洞裡，沒有哭泣，沒有歎息，隻有滿滿的肉香和難得的、踏實的幸福感。我們知道，前麵的路還長，還難，但至少今夜，我們可以飽飽地睡一覺，做個有油水的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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