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掉了五姑和幺叔那條“尾巴”,我們仨摸黑回到新山洞,累得幾乎散架。洞裡黑漆漆、靜悄悄的,隻有泉水“叮咚”響。我們連火都懶得生,摸黑啃了幾口冷土豆,就癱在草鋪上,誰也不想動彈。
可誰也睡不著。
山洞外,山風吹過樹林,發出“嗚嗚”的響聲,聽著像有很多人在外麵走。稍微有點動靜,我們就嚇得一激靈,豎起耳朵聽,生怕是奶奶他們摸上來了。四隻狼崽好像也感覺到了我們的緊張,趴在地上,耳朵豎得老高,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嗚嗚”聲。
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白天防,晚上怕,吃不好睡不香,再這麼下去,沒等奶奶他們打上門,我們自己就先垮了。
“姐,”黑暗裡,小九翻了個身,聲音悶悶的,“他們……他們會不會明天還來堵我們?或者……晚上摸上來?”
小嫻也往我身邊擠了擠,小聲說:“姐,我害怕……”
我躺在草鋪上,睜大眼睛看著黑乎乎的洞頂,心裡像有一團火在燒,又像壓著一塊冰。光躲,不是辦法。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奶奶那家人,像跗骨之蛆,不達目的絕不會罷休。這次跟蹤沒成功,他們肯定還會想更陰損的招。我們必須想個辦法,讓他們徹底死心!讓他們再也不敢打我們的主意!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我們三個半大孩子,要錢沒錢,要人沒人,怎麼跟他們鬥?
我腦子裡亂糟糟的,閃過奶奶那猙獰的罵臉,大伯那算計的眼神,五姑幺叔那假惺惺的笑……一個個畫麵,像走馬燈一樣轉。突然,我想到昨天校門口,我喊出“要去鄉裡縣裡告狀”時,奶奶那一瞬間的愣神和忌憚。她怕把事情鬨大!她怕“王法”!
還有……非典!寨子裡的人,現在談“非”色變,怕得要死!四叔三叔他們從廣東回來,大家都躲著走……
一個大膽、甚至有點狠毒的念頭,像道閃電,猛地劈進我的腦子裡!這個念頭讓我自己都打了個寒顫,但緊接著,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勁湧了上來。
既然他們不給我們活路,那就彆怪我們心狠!必須下一劑猛藥,讓他們怕!怕到骨子裡!怕到再也不敢靠近我們!
我“謔”地坐起身,把旁邊的小九和小嫻嚇了一跳。
“姐,你咋了?”小九緊張地問。
黑暗中,我的眼睛可能都在發光。我壓低聲音,語氣卻異常堅決:“小九,小嫻,我們不能這麼躲下去了!得想個辦法,讓奶奶他們徹底死心!再也不敢來找我們麻煩!”
小九一骨碌爬起來:“姐,你有辦法了?”
小嫻也緊張地抓住我的胳膊。
我湊近他們,用隻有我們仨能聽到的聲音,把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這個計劃很冒險,甚至……有點缺德。但這是我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能嚇住他們的辦法了。
小九聽完,倒吸一口涼氣,聲音都變了:“姐!這……這能行嗎?會不會太……太狠了?”
小嫻嚇得直哆嗦:“姐,我怕……”
我心裡也怦怦直跳,但還是咬著牙說:“不狠一點,他們不會怕!難道要等他們找到這裡,把我們的東西搶光,把大黃它們打死嗎?這是我們自保的唯一辦法!”
我頓了頓,聲音更低了:“記住,這事就我們仨知道,對誰都不能說!連大黃它們都不能讓看出來!明天,我們就這樣……”
這一夜,我們幾乎沒合眼。天剛蒙蒙亮,我就爬起來,叫醒小九和小嫻。我們臉上都帶著疲憊,但眼神裡卻有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按照計劃,我們沒有像往常一樣去上學。我讓灰姑娘和花姑娘留在洞裡看家,帶著大黃和大黑,悄悄出了山洞。我們沒有走平時下山的路,而是繞到後山一處極其隱蔽的窪地。這裡地勢低,平時很少有人來。
到了地方,我讓小嫻在上麵放哨,我和小九開始挖坑。坑不用太大,但得夠深。我們輪流用鋤頭挖,泥土的腥味混著清晨的露水氣息,有點嗆人。挖坑的時候,誰也沒說話,隻有鋤頭刨土的“沙沙”聲和我們粗重的喘息聲。
坑挖好了,大概齊腰深。我從帶來的麻袋裡,拖出一樣東西——是那頭前幾天我們不小心套死的一隻大野兔。本來打算醃起來的,現在,它有更重要的用處了。
我把野兔扔進坑裡,然後,拿出了最關鍵的東西——一小包之前冉老師給我們的、用來給學校消毒後剩下的生石灰。這東西嗆鼻子,平時我們都躲著走。
我屏住呼吸,把生石灰小心翼翼地撒在野兔屍體上,特彆是頭部和腹部。石灰遇到坑裡的潮氣,微微發熱,發出輕微的“滋滋”聲,冒起一股白煙,帶著一股刺鼻的怪味。
接著,我又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把有點發黴腐爛的野菜葉子,胡亂塞在山羊身子底下和周圍,做出一種腐朽不堪的樣子。
最後,我讓小九幫忙,用泥土把坑填上,但填得很淺,剛剛蓋住野兔,還故意留出一點邊角,讓石灰和腐爛的痕跡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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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這一切,太陽已經升起來了。我們退後幾步,看著那個微微隆起的新土包,心裡都沉甸甸的。山風吹過,帶著坑裡散發出的若有若無的石灰和腐敗的混合氣味。
“姐……”小九的聲音有點發乾,“這……這真能騙過他們嗎?”
我看著那個土包,心裡也沒底,但事到如今,隻能硬著頭皮走下去。“但願吧。”我深吸一口氣,“走,下一步。”
我們處理好痕跡,帶著狼崽,繞了很遠的路,故意從寨子另一頭出現,裝作剛挖野菜回來的樣子。遇到幾個早起的寨鄰,我故意大聲咳嗽了幾聲,顯得有氣無力的樣子。小九和小嫻也學著我,蔫頭耷腦的。
有人打招呼問:“平萍,你們姐弟仨咋啦?臉色這麼難看?沒去上學?”
我立刻露出緊張的神色,連連擺手,壓低聲音說:“沒……沒事!就是有點不舒服,可能……可能著涼了。我們……我們先回去了!”說完,拉著小九小嫻,急匆匆地往山上走,邊走邊回頭張望,一副心虛害怕的樣子。
我們故意繞到靠近奶奶家老屋後山的那條路附近,找了一處草叢茂密、但又容易被發現的地方“休息”。我讓小九故意跑去路邊撒尿,然後假裝驚慌地跑回來,壓低聲音但確保聲音能被偶爾路過的人聽到)對我喊:“姐!不好了!我……我剛才在那邊窪地,好像聞到一股怪味!還……還看到個新土包,好像埋了啥東西!不會是……不會是死……”
我立刻“驚慌”地捂住他的嘴,緊張地四處張望,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彆瞎說!快走!回家!這事跟誰都不能說!聽見沒有!”
我們三個裝作極度害怕的樣子,互相攙扶著,慌慌張張地往新山洞的方向跑,一路上還故意留下些淩亂的腳印和折斷的樹枝。
我們知道,寨子裡沒有秘密。我們這番反常的舉動,我們故意透露的“怪味”、“新土包”、“死”這些字眼,尤其是我們那“生病了”的樣子和驚慌失措的表現,很快就會像風一樣,傳到奶奶一家耳朵裡。結合四叔三叔剛從廣東回來,結合寨子裡對非典的極度恐懼……他們會怎麼想?
這個計劃很毒,是在利用人性的恐懼。但我們沒有彆的選擇了。我們隻希望,這個我們親手布置的“瘟疫陷阱”,能像一道無形的鬼門關,徹底嚇破奶奶他們的膽,讓他們從此對我們,對我們這片山崖,望而卻步!
回到山洞,關好洞口,我們仨癱坐在地上,後背都被冷汗濕透了。山洞裡很安靜,隻有我們急促的心跳聲。
“姐,”小嫻小聲問,“他們……他們會信嗎?”
我看著洞外晃動的樹影,沒有說話。心裡默默祈禱:老天爺,我們隻想有條活路。這次,就讓我們賭贏這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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