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屬壁硌著脊骨,傳遞著這片巨大深淵無處不在的寒意。林宇死死靠著通道壁,眼球乾澀,幾乎無法從窗外那貼著的、無聲尖叫的臉上移開。
恐懼如同實質的冰水,灌滿他的胸腔,擠壓出最後一絲氧氣。那不是對單純死亡的恐懼,而是對眼前這完全超越理解、褻瀆生命常理的景象,所產生的、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戰栗。
腐巢。微光。
那中央懸浮的、由無數慘白神經索和蠕動腸管糾纏成的巨大核心,如同一個冰冷搏動的心臟,散發著拒絕生命的死寂白光。連接著它的無數生物艙,就是它延伸出的、仍在孕育或已然腐爛的果實。
而那張貼在玻璃上的臉……
法醫的職業習慣像一道脆弱的屏障,在徹底崩潰前強行運轉起來。他強迫自己觀察,用細節分析對抗純粹的恐怖。
麵部腫脹程度極高,皮膚呈半透明蠟狀,下方組織嚴重水腫,伴有大量暗紫色淤斑——這是急劇減壓或某種劇烈毒素反應的體征?眼眶空洞,邊緣組織有撕裂傷,不像外力所致,更像……從內部被撐開或溶解?口腔大張,舌體不見蹤影,喉部肌肉扭曲痙攣……
這不像簡單的溺斃或窒息。更像是某種極劇烈的、從內部發生的……生物性改造失敗?或者說,某種可怕的排異反應?
嗡嗡嗡——
低頻的嗡鳴持續不斷,穿透強化玻璃,直接摩擦著他的顱骨。這聲音似乎就源自那巨大的核心,是它在“呼吸”,在“運作”。
林宇猛地甩了甩頭,試圖驅散那令人作嘔的暈眩感。他不能留在這裡。這觀察窗雖然暫時安全,但無疑是死路一條。他必須移動。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深淵中無數散發著慘白微光的艙體,以及中央那令人san值狂掉的巨大核心,強行壓下嘔吐的欲望,轉過身,背對那地獄般的景象。
通道向前延伸,依舊狹窄昏暗,但不再是單一的路徑。兩側開始出現一些鏽蝕的金屬門,大多緊閉著,門牌模糊不清。地上散落的雜物更多了:更多的文件碎片、破損的防護服零件、甚至還有一些散落的、已經變色的骨骼碎片,像是被什麼東西啃噬過。
空氣裡的味道也變得複雜,陳舊的鐵鏽味、塵埃味中,隱隱混入了一絲微弱的、類似電離空氣的臭氧味,還有一種……極其淡薄的、甜膩的、讓人喉嚨發緊的味道。
氰化物?和下麵那具骸骨旁卡片上的殘留物氣味相似,但更分散。
他放輕腳步,玻璃碎片緊握在手,耳朵捕捉著任何細微的聲響。除了那無處不在的嗡鳴,似乎隻有他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一扇半掩著的門吸引了他的注意。門牌上的字跡被腐蝕了大半,隻能勉強辨認出“……析室”的字樣。
他猶豫了一下,用腳尖輕輕抵開門。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在寂靜的通道裡格外刺耳。
門內是一個不大的房間,似乎曾是一個小型分析室。儀器大多傾覆損壞,操作台上覆蓋著厚厚灰塵。牆壁上布滿了噴濺狀的、已經發黑乾涸的汙漬。
他的目光瞬間被房間角落吸引。
那裡蜷縮著另一具骸骨。
這具骸骨穿著相對完整的、印有萬靈基金會徽記的白色研究服,骨骼姿勢扭曲,呈現出極度痛苦掙紮的狀態。它的手骨緊緊抓著自己的喉嚨。
而在它旁邊的牆壁上,用某種暗褐色的、可能是乾涸血液的液體,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癲狂的字跡:
“錯了!全錯了!林的理論是毒藥!”
“進化?不!是退化!是融合!是變成‘祂’的一部分!”
“7號樣本……7號樣本活了!它吃了……”
“通道……必須找到備用通道……b7……”
“眼睛……到處都是眼睛……”
“原諒我……趙……”
最後幾個字寫得歪歪扭扭,幾乎難以辨認。
林宇的心臟再次收緊。趙?是下麵那個趙輝?這個人死前認識趙輝?林的理論?父親的理論?
他小心翼翼地避開骸骨,靠近那麵牆。血液字跡潦草狂亂,透露出書寫者臨死前極度的恐懼和精神錯亂。
他的目光落在“b7”上。備用通道?這是線索!
他仔細搜索房間,很快在傾倒的儀器下發現了一張被部分燒毀的區域結構簡圖。圖紙脆弱不堪,很多部分都焦黑缺失,但他勉強找到了自己可能所在的大致區域,以及一條標注著“b型應急通道”的路線,其中一個出口點標記著“b7”,旁邊還有一個極小的箭頭指向標注:“通向舊排水樞紐”。
舊排水樞紐!如果和城市的排水係統有連接,或許就有出路!
他努力將圖紙上的片段記在腦中。b7通道入口應該就在這條主通道的前方某個岔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