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不是地獄深處那種混合著腐臭和血腥的陰冷,而是雨水浸透衣衫、帶走體溫的、屬於人間的寒冷。林宇癱在泥濘裡,意識在黑暗的邊緣浮沉。雨點砸在臉上,生疼,卻奇異地帶來一絲清醒。警笛聲由遠及近,穿透雨幕,像一根細針,刺破了他被絕望和悲痛填滿的感官。
不能……不能在這裡倒下。
父親用命換來的生路,不是讓他躺在這裡等死的。
他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劇痛和血腥味讓他渙散的精神強行凝聚。他掙紮著,用手肘支撐起上半身,環顧四周。廢棄的工廠,殘垣斷壁,荒草叢生。他爬出來的那個應急出口,偽裝成一個普通的檢修井,此刻蓋子歪在一旁,黑洞洞的入口像怪獸的嘴巴,向外散發著若有若無的、與周圍清新雨天氣息格格不入的……腐殖質和臭氧的混合氣味。
必須掩蓋起來!
他忍著全身撕裂般的疼痛,爬過去,用儘最後力氣將沉重的井蓋推回原位。雨水很快衝刷掉他留下的泥手印,仿佛一切從未發生。
做完這一切,他再次脫力,靠在一塊斷裂的水泥預製板上,劇烈喘息。警笛聲已經很近了,紅藍閃爍的光芒透過雨簾,映照在廢棄的廠房牆壁上。
來了。官方的人。
他該說什麼?怎麼說?誰會相信一個滿身傷痕、神誌不清的法醫,關於地底基因怪物、活體巢穴和意識吞噬的故事?他們會把他當成瘋子,或者……更糟,當成需要被“清理”的知情者。
他想起了那些身份不明的士兵,那個刻著利劍穿盾徽記的身份牌。“清道夫”……基金會之外的勢力……
腳步聲踏著積水靠近,謹慎而迅速。不是普通的巡警步伐。
“發現一名男性幸存者!重複,發現一名男性幸存者!生命體征微弱,多處外傷!”
幾個穿著黑色作戰服、外套印著“特警”字樣,但裝備和氣質遠比普通特警精悍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他們呈戰術隊形散開,槍口微微下垂,但眼神銳利如鷹,牢牢鎖定著林宇。雨水順著他們的防彈頭盔和麵罩流下。
其中一人快步上前,蹲下身,動作專業地檢查林宇的瞳孔和頸動脈。
“能說話嗎?姓名?身份?”對方的聲音透過麵罩,有些沉悶,但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林宇張了張嘴,喉嚨乾澀發不出聲音。他指了指自己濕透、破爛不堪,但依稀還能看出是法醫製服的外套。
對方顯然注意到了,眼神微動,但沒有任何表示,繼續追問:“發生了什麼?你怎麼會在這裡?”
“……逃出來的……”林宇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下麵……有……”
他的話沒說完,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他咳出的痰液裡帶著黑色的血絲和隱約的熒光綠點。檢查他的特警眼神一凝,立刻抬手示意。後麵有人迅速遞過來一個透明的樣本袋。
“采樣。”聲音簡潔冰冷。
林宇沒有反抗,任由對方用棉簽取走他口腔和傷口的樣本。他知道,任何異常的生理跡象,都是證據。
“還有……其他人嗎?”特警追問,目光掃過那個剛剛被林宇蓋上的檢修井。
林宇搖了搖頭,閉上眼睛,臉上是無法偽裝的巨大悲慟和疲憊。父親、張明遠、趙輝……還有那些無名者……都沒有了。隻有他,這把該死的“鑰匙”,活著爬了出來。
特警沒有再多問,通過耳麥低聲彙報:“目標確認,唯一幸存者,狀態極差,存在未知生物汙染跡象。請求立即醫療隔離和轉移。”
很快,更多的車輛抵達。這次是白色的、沒有任何標識的廂式車。下來的人穿著全封閉的白色防護服,如同處理核泄漏事故。他們用一個特製的、帶透明觀察窗的隔離擔架,將林宇小心翼翼地固定上去,抬進了車廂。
車門關閉,隔絕了雨聲和外界的光線。車廂內隻有儀器運行的微弱滴滴聲和消毒水的氣味。林宇躺在擔架上,感受著車輛啟動、行駛的顛簸。他沒有掙紮,也沒有詢問。他知道,從現在起,他不再是一個單純的幸存者或受害者,他是一件“證物”,一個“樣本”,一個從地獄歸來的、攜帶著秘密和危險的……活體情報。
他悄悄握緊了拳頭,感受著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在被人脫去破爛衣物、進行更徹底檢查和消毒之前,他憑借法醫對物品觸感的熟悉,悄悄將幾樣東西從破爛的口袋轉移到了隔離擔架的襯墊縫隙裡——那個屬於士兵的、刻著利劍穿盾徽記的身份牌;父親那本浸滿汙漬卻至關重要的黑色筆記本;還有那個從汙水管道裡找到的、可能存有數據的u盤。
這是他僅有的籌碼。
車輛行駛了不知道多久,終於停下。他被轉移到一個燈火通明、布滿各種監控儀器和消毒設備的封閉房間。穿著防護服的人員開始對他進行全麵的清洗、消毒、傷口處理和采樣。過程機械而冰冷,沒有任何多餘的交流。
當他終於被換上乾淨的病號服,安置在一張冰冷的醫療床上,連接上各種生命體征監測儀後,房間的門再次打開。
進來的不再是防護服人員,而是一個穿著深色西裝、麵容精乾、眼神銳利的中年男人。他沒有穿防護服,隻是戴著一副薄手套,手裡拿著一個平板電腦。
他走到床邊,低頭看著林宇,目光如同手術刀,似乎要將他從裡到外剖析一遍。
“林宇法醫,”男人的聲音平靜,沒有太多感情色彩,“我姓陳,負責你的情況。我知道你經曆了很多難以想象的事情,但現在,你需要配合我們。”
他頓了頓,將平板電腦轉向林宇,上麵顯示著一張模糊的衛星圖片,似乎是一個區域的能量異常熱力圖,中心點隱約對應著林宇逃出來的那片廢棄廠區。
“告訴我們,下麵到底有什麼?”陳姓男人的目光緊緊鎖住林宇的眼睛,“以及,‘萬靈基金會’、‘喀邁拉’、還有……‘搖籃’,到底是什麼?”
林宇的心臟猛地一縮。
他們知道!他們至少知道一部分!
他看著男人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緩緩地,用依舊嘶啞的聲音開口:
“下麵……是地獄。”
“而地獄,不止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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