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的風硬得刮臉,從窗戶破洞鑽進來,嗖嗖地往骨頭縫裡鑽。林宇縮在值班室角落,把從更衣櫃翻出來的油汙工裝裹緊了些。睡是睡不著的,耳朵豎得老高,廠房外頭每一聲鐵皮響動,裡頭老鼠啃東西的細碎聲音,都讓他心裡咯噔一下。
天擦亮的時候,身上總算回了點暖意。骨頭架子像散了一樣,沒一處得勁,那條傷腿更是腫得發亮,傷口邊緣泛白,冒著膿點子。
他撐著牆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在值班室和旁邊車間裡摸索。動作放得輕,儘量不留下啥痕跡。這地方不是窩,就是個臨時墳包,說掀開就掀開了。
運氣不算頂壞。工具箱底下壓著半卷灰撲撲的工業繃帶,還有個瓶底兒晃蕩的消毒水,擰開一聞,衝鼻子,估摸是啥劣質酒精兌的。角落鐵櫃裡還翻出幾塊壓得硬邦邦的餅乾,塑料封皮都脆了,天知道是哪年月的存貨。
回到值班室,他扯下磨爛的褲腿,傷口在晨光裡看著更瘮人。皮肉翻著,沾滿了鐵鏽和灰,化膿的地方黃黃白白的。
他抿著嘴,拿消毒水浸濕了撕下來的內衣布條,往傷口上摁。冰涼的液體殺進肉裡,疼得他天靈蓋都發麻,眼前金星亂冒,後槽牙咬得死緊。冷汗順著鬢角就下來了。他眯著眼,手上不停,像給彆人清創似的,帶著股狠勁兒刮掉爛肉和臟東西,直到見著新鮮的血色。
然後用那工業繃帶,一圈緊著一圈,死死纏住腿。手法倒是利落,壓力給得勻實,既能止住血,又不至於把腿勒廢。乾法醫的年頭,這套動作早刻進骨子裡了,隻是沒想過有一天得往自己身上招呼。
收拾完腿,他又就著剩下那點消毒水,把臉上胳膊上其他小口子胡亂抹了抹。刺撓的疼過去,腦子反倒清醒了點。
他坐下來,把全部家當攤開在地上。
那小半瓶水,幾塊能硌掉牙的餅乾。韓霖用命換來的存儲卡,此刻正嚴嚴實實藏在他牙縫裡。那塊刻著怪搖籃的金屬片,冰涼地貼在大腿根。剛找到的繃帶和瓶底兒消毒水。
還有……他瞥了眼用破布裹好的老舊終端和那堆亂接的電線。這玩意兒,說不定以後還能頂點用。
他撿起那塊金屬片,指腹反複蹭著上麵粗糙的刻痕。搖籃,捆著的鏈子。這畫麵在他腦子裡轉悠一天了。再想起昨晚從數據垃圾裡摳出來的“st_area_07_arantine”,心裡猛地一沉。
“搖籃”……怕不是啥好地方。不是開頭,倒像個籠子?一個專門用來“關”東西的地界?那st07,就是這籠子裡的一個“隔間”?
這念頭讓他後頸發涼。要是“白塔”是亂葬崗,那“搖籃”是啥?育嬰房?還是……養蠱的罐子?
他晃晃腦袋,把這些想不通的暫時甩開。眼下最要緊的,是找到那個“隔離區”。數據爛得差不多了,沒地圖沒路標。但他依稀記得,昨晚在那些規整得像八股文的數據流裡,好像瞥見過一種重複出現的標記模式,跟能量波動或者環境輻射有關,雖然具體數沒了,但那調調,像一種獨特的“味兒”。
他得找個還能喘氣的、足夠靈的環境檢測設備,哪怕是個老掉牙的貨。這種老工業區,早年怕出事,有些關鍵地方說不定埋了基礎監測點。找到它,試試能不能捕捉到那種特殊的“輻射味兒”,興許就能指著去“隔離區”的道兒。
這希望渺茫,跟大海撈針差不多。可他現在能想到的,能把那些數字殘片和現實連起來的,也隻有這法子了。法醫的活兒,不就是從最不起眼、最不可能的痕跡裡,把真相一塊塊拚回來麼?
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裹得緊繃繃的傷腿。把油膩的工裝使勁裹了裹,將那工具包甩到肩上,沉甸甸的壓著,反倒生出點奇怪的踏實感。
推開連著車間的破鐵門,一股帶著黴鏽味的冷風撲在臉上。巨大的廢棄機床黑影幢幢,在黎明的灰光裡蹲著,像一群沉默的怪獸。
他吸了口涼氣,一腳踏進了這片鋼鐵墳地。
眼睛像探照燈掃過四周,不放過任何可能是監測點的標記、古怪的線路,或者樣子特彆的建築。耳朵支棱著,想在風裡篩出點不一樣的電流聲。
每一步都落得小心,避開地上的碎鐵皮和玻璃碴子。身影在機器殘骸的陰影裡快速挪動,借著每一個遮擋物隱藏自己。
他像頭瘸了腿的狼,在荒地裡,循著點幾乎聞不見的味兒,摸索著往前蹭。心裡明白,自己追著的,搞不好就是個能把他嚼得骨頭都不剩的陷阱。
天光勉強從屋頂破洞漏下幾道,照出空氣裡浮沉的灰。
林宇的身影,很快就被吞沒在一堆堆生鏽的管道和廢料後麵,看不見了。
喜歡新手法醫的破案之旅請大家收藏:()新手法醫的破案之旅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