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像是兌多了水的墨汁,要死不活地抹在廢墟影子上。林宇拄著那根鏽鋼管,一腳深一腳淺地朝外圈捱。走幾步就得停下來喘氣兒,傷腿腫得發亮,每次落地都像踩著燒紅的釘子。他儘量繞開那些堆成山的破爛和瞅著不對勁的黑影,耳朵卻一直豎著,抓撓著任何一絲不該屬於這死寂的響動。
越往外捱,廢墟漸漸稀拉了,能看見些斷頭路和趴窩的交通牌。風裡那股焦糊鐵鏽味淡了,隱約能嗅著點潮乎乎的土腥氣,還有……一絲絲活人留下的味兒。
不是裡那種消毒水混著絕望的哈喇味,是更平常的——劣質煙屁股燒焦的油蛤味,夾著點若有若無、吃食餿了的酸氣。
他刹住腳,靠在一輛側翻的公交車骨架後頭,眯縫著眼往前瞅。前頭幾百米,有片還算囫圇的矮趴趴房子,像是老早的倉庫區或者小作坊。幾股細瘦的炊煙從幾個屋頂歪歪扭扭冒出來,在灰白的天底下幾乎瞧不見。
有人。喘氣的。
他說不上是鬆了口氣還是更提防了。有人的地界就有幺蛾子,特彆是這年月。
他低頭把自個兒從頭到腳摸了一遍。一身滾滿油泥的破工裝,臉上糊著血痂子泥點子,拖著條快報廢的腿,手裡就根鏽鐵管。懷裡那些都成了死疙瘩,隻有爹那本筆記和身份牌還墜手。就這德行過去,不是被當要飯的,就是被當肥羊宰。
他得要信兒,也得弄點藥和吃食。
琢磨了一下,他從工裝裡子上扯了條還算乾淨的布,把臉下半截蒙住,就露雙沉得過分的眼。又把那鐵管彆在後腰,儘量讓自個兒瞧著不那麼紮眼,但也不像軟柿子。
完事他拖著腿,朝那片冒煙的地界慢慢挪過去。
越湊近,人活動的影子越清楚。捯飭出來的小道兒,用破鐵皮爛木板勉強釘死的窗戶,甚至還有一小塊開出來的地,蔫頭耷腦長著幾棵認不出是啥的菜。
他也聽見聲兒了。不是機器,是人聲。壓著嗓門的叨咕,小崽子哭鬨,還有鍋鏟磕碰的脆響。這些動靜讓他恍惚了一下,像從個沒邊沒沿的噩夢裡,好歹摸著點陽間氣。
等他瘸著拐到第一個倉庫改的窩棚口子上時,所有聲兒唰地斷了。
幾雙眼珠子從黑黢黢的門洞、破窟窿窗戶後頭釘過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多半麵黃肌瘦,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舊衣裳,眼神裡攪和著麻木、提防,還有一絲藏得挺深的探究。
個攥著半截鐵棍、乾瘦乾瘦的中年漢子堵在入口,上上下下把他刮了一遍,嗓子像砂輪打鐵:哪兒拱出來的?乾啥的?
林宇停住腳,慢慢舉起手示意沒家夥,聲兒隔著布發悶,還故意帶出點虛:路過……討口水,找個地界喘口氣。
那漢子沒動彈,眼神像鐵鉤子刮他皮肉:路過?這鬼地方還能有走道的?瞅你這身……打出來的?他朝廢墟深處歪了歪嘴。
林宇心口一緊。這些人知道的勾當?
他沒認也沒撇,光重複:渴得燒嗓子,腿也廢了。換口水,要麼指個弄藥的地界,我拿東西換。
他慢慢從懷裡掏出個小布包,裡頭是之前省下來的半塊壓縮餅。這玩意兒在廢墟裡是硬貨。
那漢子瞅見壓縮餅,眼神亮了下,可提防沒鬆。他朝旁邊個半大小子遞個眼色,小子麻溜鑽進去,不一會兒端著個豁口搪瓷缸出來,裡頭半缸渾水。
水能給你。漢子沒接餅,死盯著林宇眼珠子,可你得說道說道,現今啥光景?那些鐵蜘蛛肉坨子還鬨騰不?
林宇接過缸子,指頭因為使勁有點泛白。他低頭抿了一口,冰涼渾水刺過喉嚨,帶著股泥湯子味。
他抬起眼皮,看著眼前這些在廢墟邊邊上掙命的臉,慢吞吞開口,聲兒還是啞:
沒了。
裡頭……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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