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允禮周身的氣壓低得嚇人。
他臉色鐵青,攥緊的拳頭指節泛白,顯然是被眼前的鬨劇和宋依白的突然發難氣得不輕。
“宋依白,你當真要做得如此絕情?半點顏麵都不留?”
“留了呀,怎麼沒留?”
宋依白聞言,眉毛微微一挑,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不是給了你們選擇?是自己識趣脫?還是勞煩我的下人動手幫你們脫嗎?”
她頓了頓,目光慢悠悠掃過陳允禮緊繃的臉,語氣裡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施舍感:
“更何況,我也沒讓你們脫得精光啊!”
“不過是把外頭的錦緞外袍褪了罷了,裡衣不還好好給你們留著?”
說到這裡,她起身,緩步走進陳允禮的身邊,湊近他的耳邊低聲道:
“你可要知道,便是這留著的裡衣,也是從前你們踮著腳都不敢肖想的好料子,算給足了你麵子了。”
“不要不知足,否則……”
宋依白說到這裡,沒有在繼續說下去,但陳允禮聽明白了。
她是在提醒他,他此刻身上僅存的“體麵”,包括那身質地尚可的裡衣,都是仰仗宋家的施舍,若他再不知進退,她隨時可以連這最後一塊遮羞布也徹底撕下……
他死死攥著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卻遠不及心頭被羞辱的萬分之一。
他引以為傲的案首功名,他苦心經營的清高形象,在宋依白這毫不留情的碾壓下,顯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擊。
周圍下人們的目光如同實質,刺得他肌膚生疼。
他仿佛能聽到那些無聲的嘲笑:
看啊,這就是那個號稱前途無量的天之驕子,沒有宋家的幫襯,他陳允禮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是!
劉氏還在不依不饒地哭嚎咒罵,陳春花嚶嚶啜泣,陳老根氣得渾身發抖卻說不出有力的反駁。
更襯得站在中央,神色平靜無波的宋依白,如同看戲一般。
不能再鬨下去了。
再鬨下去,他陳允禮僅存的那點讀書人的體麵,就要被自家人和這個狠心的女人徹底撕碎,踩進泥裡了!
一股巨大的、混合著羞憤、絕望和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不能,絕不能在這個地方,以這種方式,身敗名裂。
“……脫。”
這個字,幾乎是從他牙縫裡擠出來的,乾澀嘶啞。
“什麼?”劉氏沒聽清,或者說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陳允禮猛地抬起頭,眼睛布滿血絲,死死盯著自己的父母和妹妹,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厲色:
“我讓你們脫下來!聽不懂嗎?!把不屬於我們的東西,還給人家!”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額角青筋暴起,那模樣竟有幾分駭人。
陳老根被他吼得一哆嗦,劉氏的乾嚎也卡在了喉嚨裡,陳春花更是嚇得忘了哭。
“允、允禮……”劉氏還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