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依白的聲音清越堅定,迎上陳允禮看似真誠,實則暗藏譏諷的目光。
她如何聽不出他話裡的深意——表麵祝福,實則認定她絕無可能考中案首。
陳允禮扯了扯嘴角,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離去……
廳內又隻剩下父女二人。
宋文墨看著宋依白半晌兒,最後深深地歎了口氣:“為父如此安排,你可有異議?”
宋依白心中明了,父親此舉,既是惜才,也是給陳家、更是給她自己留一個台階。
她若再反對,便會被認為不識大體了。
宋依白不想說太多,不管陳允禮住在哪裡,反正不要乾擾她的學習就成!
“父親安排便是。”
宋文墨見她沒有繼續頂撞,臉色稍霽,揮了揮手道:“既如此,你便回去吧!記住,不要故意針對陳允禮,就算你們的親事不成,也不要處成仇人!”
“女兒明白!”
宋依白說完,弓了弓身子退下了……
戌時初刻,宋依白帶著薑玥和宋景元準時來到甲等齋舍。
甲等齋舍是宋氏族學最好的齋舍,有單獨的院子,小院清幽,月色如水。
幾叢翠竹在夜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
池塘水麵泛著粼粼波光,幾尾錦鯉偶爾躍出,濺起細碎的水花。
甲等齋舍裡,有兩間屋子亮著燈,想來是陳允禮已經搬了進來。
宋依白直接站在了林嶼白的屋子門前,敲了敲門。
很快,門被打開。
林嶼白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甚至肘部還打著深色補丁的長衫,但漿洗得十分乾淨,整個人透著一股清洌的書卷氣。
月光照在他的臉上,讓宋依白的腦海裡不由地想起一句詩詞:
“積石有玉,列鬆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來了!進來吧!”
林嶼白看了看三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宋依白點點頭,率先走了進去。
宋景元看了一眼臉色微紅的薑玥,心裡頓時像打翻了醋壇子,酸溜溜的。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板,搶在薑玥前麵邁進了屋子,仿佛這樣就能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林嶼白的房間都是宋家族學原有的擺設,低調奢華,足以證明宋家對林嶼白這種真正人才的看重。
花梨木的書桌,官帽椅,多寶閣上雖無珍玩,卻整齊碼放著書籍卷軸,連窗欞都是雕花的。
隻是這屋主人物品極少,除了必備的筆墨紙硯和幾件洗換的素色衣衫,再無長物,讓這間本該精致的屋子透出一種近乎苦行僧般的清寂。
宋依白進來後,沒有多餘的寒暄,直接從袖中取出一個素淨的青色荷包,掏出二兩銀子放在林嶼白那張擦得一塵不染的花梨木書桌上,發出輕微的一聲“嗒”。
“林師兄,”
她語氣坦然,目光清正,
“這是我和薑玥這個月的束脩。我們二人基礎薄弱,日後就勞你費心指點了。”
她頓了頓,瞥了一眼已經自動找了個角落,開始研究多寶閣上那隻仿官窯筆洗的宋景元,補充道:
“我三哥隻是來作陪,不參與講學,所以這裡一共是二兩銀子。
若日後我們學業有所進益,再另行答謝。”
林嶼白未再多話,收了銀錢,便請她們於桌旁坐下。
“教學之事,需量力而行。
在下須先摸清二位師妹的底子,方能有的放矢。
還請兩位告知,四書五經已研讀至何章何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