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日早讀,宋依白將《大學》整本書全都背會後,閉上眼睛,開始在腦海中過一遍周夫子和林嶼白所講的知識。
秦夫子挾著書卷踏入經學乙班時,目光掃過宋依白的位置。
周夫子早已在廊下與他通過氣,言語間帶著幾分難以置信的欣喜。
說宋家那丫頭仿佛一夜之間開了竅,昨日追問課業至黃昏,今日又早早來了學堂。
秦夫子捋著花白的胡須,麵上不顯,心中卻存了三分好奇,七分審視。
他教書三十餘載,見過太多三分鐘熱度的學生,尤其是這些出身富貴的千金公子。
這一看,果不其然……
昨日一陣慷慨激昂的陳詞,終究是這丫頭的一時興起罷了。
那宋家丫頭,竟堂而皇之地閉目端坐,背脊雖挺得筆直,眼簾卻輕闔著,長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儼然一副在早讀時分公然“瞌睡”的模樣。
秦夫子心頭剛升起的那點期許,瞬間涼了半截,甚至湧上一絲被愚弄的慍怒。
他清了清嗓子,刻意加重了腳步。
齋舍內原本細微的讀書聲為之一靜。
不少學子都注意到了秦夫子的到來,也注意到了宋依白那“不合時宜”的閉目姿態。
有幾道目光悄悄交彙,帶著幾分看好戲的戲謔,尤其是李銘,他嘴角噙著一絲極淡的冷笑,好整以暇地等待著秦夫子的訓斥。
宋依白聽到讀書聲停了,緩緩睜開眼睛。
那眼中沒有剛睡醒後的迷茫,反而清明澄澈,如同被山泉洗過一般。
她抬眼便對上秦夫子嚴肅審視的目光,微微一怔……
秦夫子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失望,
“宋依白,你可還記得昨日在族學中所說的話嗎?怎麼才一日的功夫就堅持不下去了?”
他閱人無數,竟然相信了宋依白昨日的那一番慷慨陳詞,以為她當真要洗心革麵、奮發向學。
沒想到,這才第二天,就在早讀時分,公然“瞌睡”!
宋依白聞言,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朝著秦夫子恭敬一禮:
“回夫子,學生不敢忘,片刻不敢懈怠。”
“不敢懈怠?”
秦夫子眉頭皺得更緊,“那方才閉目端坐,作何解釋?”
齋舍內響起幾聲壓抑的竊笑,李銘更是毫不掩飾地露出譏諷之色。
宋依白知道是秦夫子誤會她了,卻麵色不變,坦然迎上秦夫子帶著薄怒的目光:
“夫子容稟,學生方才並非睡覺。
學生是在默誦《大學》全文,並回想周夫子與林師兄昨日所講經義,閉目隻為摒除雜念,加深記憶,以求融會貫通。”
“林師兄?林嶼白?”
族學中,隻有一人姓林,就是他的得意門生林嶼白。
他竟然願意幫宋依白這樣基礎薄弱的學生補習?!
可能嗎?
“是的!學生自認基礎薄弱,按照正常的教學進度,很難在縣試上奪得案首,所以請林師兄幫忙補課!”
宋依白坦然承認,聲音清脆響亮,沒有絲毫扭捏,
“林師兄學識淵博,講解深入淺出,學生受益匪淺。
昨夜講解直至深夜,今日早讀便抓緊時間鞏固複習,唯恐有所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