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見宋依白竟真的進了那個清俊男子的屋子,頓時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也顧不上拍打身上的塵土,衝到臉色鐵青的陳允禮身邊,扯著他的袖子急聲問道:
“兒子,怎麼回事兒?那人是誰?”
她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那扇關上的房門,語氣裡充滿了不甘和憤恨,
“瞧著人模狗樣的,穿得卻破破爛爛,宋依白那丫頭就是為了這麼個窮酸貨色看不上你?!”
陳允禮猛地甩開劉氏的手,額角青筋暴起,壓低聲音吼道:
“娘!你少說兩句行不行!還嫌不夠丟人嗎!”
他胸口劇烈起伏,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眼中充滿了屈辱。
林嶼白……那個無論才學還是容貌都遠勝於他的寒門學子,宋依白如今日日與之相處,難道真的……
不!不可能!
彆人不知道他卻是知道的,宋依白再與自己結親之前,宋文墨是找過林嶼白的。
他雖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但是一向不來族學宋文墨突然間去找林嶼白,想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
他心知肚明,自己能和宋依白定親,完全是宋家的退而求其次……
劉氏被兒子吼得一怔,隨即拍著大腿哭嚎起來:“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我的兒子,我辛辛苦苦養這麼大,不舍得讓你受一點委屈!
可你卻要受這窩囊氣!”
“那窮酸書生不就是長得好些嗎?好看能當飯吃?
他有我兒厲害嗎?我兒可是縣試案首,未來的舉人老爺……”
她嗓門洪亮,刻意要讓周圍還沒散儘的人聽見。
陳允禮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周圍那些若有似無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在他身上。
他用力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娘!”他幾乎是咬著牙低吼,
“你非要讓所有人都看我的笑話嗎?
那是林嶼白!縣試、府試、院試皆是案首的‘小三元’!
連秦夫子都對他另眼相看!
你在這裡罵他窮酸?你是想讓書院的人笑話我嗎?”
林嶼白是窮,但是卻拒絕了靠著聯姻往上爬。
而自己雖然一身綾羅綢緞,卻是靠著宋家的接濟才能在這書院立足。
這其中的對比,讓陳允禮感到一陣難堪。
劉氏的哭嚎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她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兒子:
“小……小三元?”
她一個婦道人家,不太懂科舉的具體名頭,但“案首”和“連中”的意思她是明白的,那可是了不得的讀書人!
將來是要當大官的!
她頓時慌了神,扯著陳允禮的袖子:“兒啊,娘不知道啊……娘就是氣不過……那、那現在怎麼辦?宋家要是真攀上他,還能有我們的好?那這銀子……”
陳允禮煩躁地甩開她,眼神陰鷙地看了一眼林嶼白緊閉的房門,壓低聲音道:
“你先回去!以後你不許再來書院找我!更不許在外麵胡說八道!這銀子先拿去花……”
他不能再讓這個無知蠢婦壞了他的事。
宋文墨既然還願意給他銀子,就說明宋家並沒有完全放棄他,至少宋文墨還在觀望。
他不能在無所作為了,他要抓緊時間挽回宋依白的心。
宋依白就算是個草包,但是那張臉卻是極美的。
她和林嶼白日日相處,萬一真的生出情愫……
陳允禮不敢再想下去。
他必須阻止!
想到這裡,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屈辱和慌亂,整理了一下衣袍,努力做出平靜的樣子,對周圍尚未散去的學子拱了拱手:
“家母無知村婦,言語無狀,驚擾各位同窗了,允禮在此賠罪。”
說完,他不顧劉氏還在原地發愣,幾乎是半推半拽地將她拉離了這是非之地。
而圍觀的人群見沒熱鬨可看了,也都紛紛退去了……
書房內,卻是另一番光景。
林嶼白已在書案後坐下,神色如常,仿佛剛才門口那場因他而起的風波從未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