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末以自身意誌點燃的“心光之域”,如同在無儘血海中央,強行撐開了一枚脆弱的、散發著微弱藍光的肥皂泡。
光域很薄,透明得仿佛一觸即潰。範圍極小,僅能勉強籠罩基地最核心的、半徑不足十米的區域,將殘存的十幾名幸存者、昏迷的蘇晚晴和小芸,以及那堆仍在發光的“驅霧之錨”碎片包裹在內。光域之外,是翻滾咆哮的暗紅濃霧,是密密麻麻、瘋狂衝擊著這層薄光的怪物身影,是同伴們支離破碎的遺體,是真正的人間地獄。
光域之內,是死裡逃生後,極致的寂靜與壓抑的喘息。
所有人都癱倒在地,包括架著陳末衝進來的張強。他鬆開陳末,自己先一步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肩頭的傷口因為最後的爆發而再次崩裂,黑紅色的血液汩汩流出,但他隻是死死盯著光域外那些扭曲的身影,眼神裡沒有了之前的暴戾,隻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劫後餘生的空洞。
陳末的情況更糟。他半跪在那堆碎片前,一隻手依舊死死按在最大的那塊碎片上,維持著能量的共鳴。他的臉色已經不是蒼白,而是一種近乎死灰的顏色,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已流乾。另一隻手臂無力地垂落著,消防斧早已不知丟在何處。他閉著眼,眉頭因巨大的痛苦而緊鎖,身體微微顫抖,每一次呼吸都無比艱難,仿佛隨時會徹底停止。
維持這個“心光之域”,消耗的不是體力,不是能量,而是他生命最本源的精神與意誌。這是一種燃燒靈魂的酷刑。
“末哥……”一個幸存的年輕戰鬥隊員看著陳末幾乎化作雕塑的背影,聲音帶著哭腔和難以言喻的敬畏。他想上前,卻又不敢打擾。
“讓他……維持住……”張強聲音沙啞地開口,他掙紮著撕下身上還算乾淨的布條,試圖捆紮自己肩頭的傷口,動作因脫力和疼痛而顯得笨拙不堪,“這光……不能滅……”
是的,所有人都明白。這微弱的光域,是他們此刻唯一活著的理由。光在,他們在。光滅,他們死。
光域之外,怪物的衝擊並未停止。它們用利爪撕扯,用身軀撞擊,用腐蝕性的粘液噴吐。淡藍色的光膜在攻擊下劇烈地蕩漾著,泛起一圈圈漣漪,明滅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每一次衝擊,都讓光域內的幸存者們心臟驟停,也讓陳末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嘴角不斷溢出帶著內臟碎片的暗紅色血液。
時間,在這極致的煎熬中,緩慢地流逝。
幾分鐘?還是幾十分鐘?沒人知道。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突然,陳末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不是因為外部的攻擊,而是他瀕臨枯竭的精神力,在極限壓榨下,仿佛回光返照般,再次觸動了那沉寂的、布滿裂痕的ui界麵。一行極其模糊、斷斷續續,仿佛用儘最後力氣擠出的信息,浮現在他即將黑暗的視野中:
【…精神力過載…臨界…心光之域…穩定性…持續衰減…預計…維持時間…不足…三十分鐘…】
【…檢測到…外部…高強度…規則擾動…源頭…西北方向…快速…接近…未知…】
【…隱秘碎片)…“錨”的共鳴…可…轉移…承載…需…自願…契合…代價…未知…】
信息支離破碎,卻如同最後的警鐘,在陳末腦海中炸響!
心光之域隻能維持不到半小時!而且,有未知的、高強度的威脅正在從西北方向快速接近!是新的規則詭異體?還是被吸引來的更恐怖的存在?
而最後那條關於“轉移”與“承載”的碎片信息,指向了一個可能……但“自願”、“契合”、“代價未知”這些詞彙,充滿了不祥的意味。
幾乎就在陳末接收到這破碎情報的同時,一陣奇異的、仿佛金屬摩擦又夾雜著低頻嗡鳴的噪音,隱隱從西北方向的迷霧深處傳來。那聲音並不響亮,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冰冷與不適感,讓光域內所有幸存者都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仿佛被某種更高級的掠食者盯上了。
張強猛地抬起頭,望向西北方向,儘管除了翻滾的紅霧什麼也看不見,但他野獸般的直覺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毛骨悚然:“有什麼……更麻煩的東西……要來了!”
恐慌,再次無聲地蔓延。剛獲得的喘息之機,瞬間被更大的陰影籠罩。
陳末的目光,緩緩掃過光域內殘存的每一個人。
張強,重傷,能力枯竭,但意誌堅韌,是戰鬥的核心。
另外幾名還能動的戰鬥人員,個個帶傷,眼神中充滿了疲憊與恐懼,但握著武器的手依舊沒有鬆開。
李璐昏迷不醒,小腿傷勢嚴重。
蘇晚晴昏迷,精神反噬嚴重。
小芸昏迷,生命垂危,她是之前淨化與此刻心光之域能夠成立的關鍵之一。
還有幾個嚇壞了的技術組成員和普通幸存者,蜷縮在角落,眼神空洞。
“自願…契合…”陳末在心中咀嚼著這兩個詞。誰能自願?誰又能與這破碎的“錨”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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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昏迷的蘇晚晴身上。她是醫生,心懷慈悲與守護之念,她的懷表曾與“錨”的能量產生共鳴,她本身的精神力溫和而堅韌……她是目前最“契合”的人選。
但是,讓她來承載?承受這燃燒靈魂的痛苦和未知的代價?在她已經重傷昏迷的情況下?
陳末的目光移開,又看向張強。張強意誌足夠堅定,但他性子暴烈,火焰能力本質與“錨”的穩定驅散特性似乎並不完全契合,而且他傷勢極重……
就在陳末內心激烈權衡,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西北方那令人不安的噪音越來越清晰,外部怪物衝擊愈發猛烈,心光之域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