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鏽鎮的前哨，與其說是一個哨站，不如說是一個被粗糙加固的舊時代高速公路服務區。鏽蝕的車輛被堆疊起來構成簡陋的外牆，如同巨獸死後交錯的肋骨，散發著工業文明衰亡的腐朽氣息。幾個穿著混雜裝備、眼神警惕如同荒野鬣狗的守衛，挎著改裝步槍在入口處遊弋。空氣中彌漫著機油、劣質燃料和某種不知名肉食烹飪後混合的怪異氣味，形成一種獨屬於末日廢土的“歡迎儀式”。
陳末一行人將車輛停在指定的隔離區，接受了簡單的檢查和武器登記——明麵上的。負責登記的小頭目，臉上橫亙著一道猙獰的刀疤，看著他們那輛明顯經過專業改裝的越野車和隊員們雖經戰鬥卻依舊精良的裝備，眼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貪婪。他掂量著手裡那幾塊作為“臨時停留費”和“車輛看管費”的能量結晶，喉結滾動了一下，語帶威脅地哼了一聲：“進了鎮子，守‘扳手’老大的規矩。彆惹事，不然……”他沒說完，但那眼神比任何語言都更具說服力。
“明白，我們隻補充些必需品，很快離開。”陳末語氣平和，臉上看不出絲毫波瀾，仿佛對方隻是在討論天氣。他的冷靜有時比張強的火焰更讓人感到安心，或者說，深不可測。
踏入鐵鏽鎮內部，景象比前哨更加混亂，卻異樣地……“繁榮”。服務區的主建築被改造成了巨大的、如同黑暗集市般的大廳，兩側原有的商鋪變成了一個個攤位或簡陋的店鋪，用破爛的帆布和鏽鐵皮勉強分割出空間。霓虹燈管閃爍著刺眼而病態的光芒，大多是舊時代拆下來的殘次品，發出滋滋的電流聲，像垂死者的喘息。叫賣聲、爭吵聲、劣質音響放出的刺耳音樂聲，還有不知從哪個角落傳來的壓抑嗚咽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頭暈目眩的喧囂浪潮。
這裡的人比他們之前遇到的任何聚集點都更加魚龍混雜。有穿著破爛、眼神麻木如同行屍走肉的普通流民，蜷縮在角落，麵前擺著幾件可憐的“商品”；有渾身油汙、手指漆黑、正擺弄著不知名機械零件的技工，眼神專注得仿佛在對待情人；有氣息彪悍、身上帶著新舊傷疤、目光如鷹隼般掃視四周的傭兵和掠奪者；甚至還能看到一兩個穿著相對體麵、身邊跟著護衛、像是某些勢力代表的人物，如同巡視領地的獵豹，穿梭在人群中。
“嘿，這地方……有點意思啊，比咱們之前那個黑市熱鬨多了，跟個……超級菜市場似的。”張強好奇地東張西望，低聲對陳末說，試圖用輕鬆的語氣驅散空氣中無形的壓力。
陳末沒有回應。他的目光卻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又像是經驗豐富的獵手，快速而細致地掃過整個大廳。他的【環境感知】在踏入這裡的瞬間就已全力運轉，如同無形的蛛網，以他為中心悄然蔓延開來，捕捉著空氣中每一絲異常的能量波動，每一句可能蘊含信息量的低語碎片，每一個隱藏著意圖的眼神交彙。
【環境掃描持續中…】
【能量讀數複雜，存在多個微弱覺醒者反應，等級普遍在f+至e級，無明顯高威脅目標。】
【人員構成分析：流民45），技術人員20），武裝人員25），身份不明者10）。身份不明者精神波動異常，需警惕。】
【關鍵節點定位：中央區域那個由舊餐廳改造的、守衛森嚴的酒吧，能量波動最強，疑似“扳手”所在地及勢力核心。東南角武器店，有高強度輻射屏蔽力場殘留，疑儲存特殊裝備或違禁品。西北角情報販子聚集區，精神波動活躍且混亂，信息交織。】
他看到了幾個身上帶著“血狼幫”狼頭紋身的人，在不遠處陰狠地盯著他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餓狼，顯然礦區交易點的事情已經傳了過來，仇恨的種子早已發芽。他也感知到了大廳角落裡有幾道來自“學院”風格的隱蔽監視信號，微弱但穩定，羅星雖然帶著主力離開了，但眼線還在，如同附骨之疽。這鐵鏽鎮，果然是個各方勢力交織的泥潭。
“分頭行動。”陳末低聲吩咐，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隊員耳中，“張強，帶兩個人去武器店和物資區看看，打聽一下行情和北邊的消息，注意‘血狼幫’的人，他們像聞到味的鬣狗，不會輕易放棄。”
“王桐，你帶一個人去情報區，看看能不能買到關於‘淨化派’和更北邊區域的地圖，特彆是‘白鹿堡’周邊的詳細信息。注意篩選，彆被假消息糊弄。”
“其他人跟我去酒吧區，我們需要一個臨時落腳點，順便感受一下這裡的‘氛圍’。”他特意在“氛圍”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隊員們點頭，迅速分散融入嘈雜的人流，像幾滴水彙入渾濁的河流。
陳末帶著兩名隊員走向中央酒吧。酒吧門口站著兩名身材魁梧、如同鐵塔般、穿著統一黑色皮甲、佩戴著“扳手”徽記的守衛，眼神冷漠地審視著每一個進出的人，像是在評估貨物的價值。繳納了額外昂貴的“入場費”後，陳末三人才得以進入這所謂的“情報與權力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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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內部光線昏暗，煙霧繚繞得如同實質，空氣中混雜著劣質酒精、汗液、煙草和某種廉價香水的味道，幾乎令人窒息。形形色色的人坐在粗糙的木桌旁，如同陰影中的雕塑，低聲交談著見不得光的交易，或沉默地喝著杯中那可能摻了水的合成酒精。一個小的可憐的舞台上有個穿著暴露、神情麻木的女人，在有氣無力地唱著走調的歌，歌詞內容粗俗不堪，卻無人理會。
陳末選了一個靠牆的、視野相對開闊的位置坐下，點了幾杯最便宜的合成酒精飲料做樣子。他的感知力如同水銀瀉地，悄然覆蓋了整個酒吧，將那些模糊的低語、細微的動作、隱晦的眼神一一捕捉、分析、歸類。
他“聽”到了旁邊一桌傭兵在抱怨“扳手”抽成太高，咒罵著這該死的地方；
“聽”到了幾個商人模樣的在低聲討論著一批即將運抵的“好貨”，語氣中帶著興奮和警惕；
“聽”到了一個獨眼龍在唾沫橫飛地吹噓自己曾經在“白鹿堡”見過世麵，和某個大人物喝過酒；
更重要的是，他捕捉到了吧台後麵，那個正在慢條斯理擦拭酒杯、看似是普通酒保的瘦高男人，與幾名隱藏在暗處卡座裡的護衛之間，通過極其微小的手勢和幾乎不可見的眼神進行的快速交流——這個酒保，才是這個酒吧真正的管理者，也是“扳手”的核心手下之一。他擦拭酒杯的動作，優雅得像是在調試精密的武器。
“喧囂往往是最好的偽裝，”陳末心中默念，“在鼎沸的人聲之下，暗流的湧動與信息的交換，才是每個勢力據點真正的脈搏。而沉默，有時是最響亮的宣言。”
時間在令人煩躁的嘈雜中緩慢流逝。張強和王桐陸續返回，帶回的信息並不樂觀：鐵鏽鎮的物價高得離譜，尤其是武器和能源，幾乎是搶錢；“血狼幫”的人確實在打聽他們的消息，態度囂張，但似乎對“扳手”的地盤有所顧忌，沒敢在鎮內直接動手；關於“淨化派”，情報販子們要麼語焉不詳，要麼開口就是天價，隻籠統地說是群“信仰迷霧的瘋子”，活躍在更北的荒野，手段殘忍；至於北邊地圖，能買到的都非常粗略，關鍵區域都是空白，或者標注著危險的符號。
“這地方，就是個吸血的黑窟！”張強灌了一口那味道刺鼻的劣質酒精，忍不住啐了一口，“啥有用的都沒有，還死貴！我看那‘扳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縱容手下這麼搞。”
陳末依舊沒有說話，他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在粗糙的木桌上輕輕敲擊著。他注意到，從他們進入酒吧開始，除了“血狼幫”和“學院”的視線，還有另外幾股陌生的、帶著審視和……一種冰冷算計的目光，時不時地落在他們身上。這些目光的主人隱藏得很好，但他們身上那種不同於流民或普通傭兵的、帶著某種紀律性和目的性的氣息，在陳末的感知中如同黑夜中的螢火蟲般顯眼。是“扳手”的人？還是……其他什麼勢力？
夜幕如同濃稠的墨汁，迅速吞噬了鐵鏽鎮最後的天光。鎮子並沒有因為黑暗而沉寂，反而在各種閃爍不定的霓虹、搖曳的篝火以及探照燈劃破夜空的燈光映照下，呈現出一種更加光怪陸離、如同地獄繪卷般的景象。陳末決定不再逗留，這地方給他的感覺越來越不好，仿佛一張正在緩緩收攏的網。他帶領小隊離開了令人窒息的酒吧，準備在鎮內找個相對安全的角落，在車裡湊合一夜，明早天一亮立刻離開這是非之地。
他們穿過依舊熙攘、但更多了幾分狂亂和危險的集市區域，走向車輛停放的隔離區。越靠近鎮子邊緣，人流越少，光線也越發昏暗，隻有遠處哨塔上的探照燈如同獨眼巨人的目光，偶爾冰冷地掃過坑窪不平的地麵和無人的角落，留下短暫的光斑和更深的陰影。
就在他們即將抵達隔離區，甚至能看到他們那輛越野車輪廓的時候，異變陡生！
“咻——！”
一聲極其輕微、卻尖銳得能刺破耳膜的破空聲，從側前方一堆廢棄輪胎形成的陰影中襲來！目標明確，速度極快，直指陳末的胸口！
“小心！”時刻保持警惕的張強反應極快，幾乎是本能地，猛地將陳末向旁邊狠狠一推！他自己也借著反作用力向側後方翻滾。
噗嗤！
一支通體黝黑、隻有箭頭閃爍著幽藍色詭異光芒、造型奇特的短弩箭，擦著陳末的衣角，帶著一股冰冷的寒意，深深釘入了他們身後的鏽蝕鐵皮牆壁，箭尾的翎羽兀自高頻顫抖，發出令人牙酸的嗡嗡低鳴。箭頭上的幽藍物質，在昏暗光線下散發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冰寒能量波動，顯然淬了某種非同尋常的毒素或能量製劑。
“敵襲！”隊員們瞬間從短暫的震驚中反應過來，訓練有素地迅速尋找最近的掩體——廢棄車輛、水泥墩子，武器哢噠上膛，一道道銳利的目光如同利劍般射向弩箭襲來的方向，心臟在胸腔裡狂跳。
然而，那片陰影裡空無一人，隻有廢棄輪胎沉默地堆積著。襲擊者如同鬼魅，一擊不中，立刻遠遁，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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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是哪個陰溝裡的老鼠？！給老子滾出來！”張強怒火中燒，赤紅的火焰瞬間纏繞上他的雙臂，就要衝過去將那堆輪胎燒成灰燼。
“彆追！”陳末低喝一聲，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靜。他的目光死死盯著那支幽藍色的、仿佛散發著死亡氣息的弩箭，【環境感知】和【絕對推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分析著箭矢的材質、能量屬性、射擊角度，以及周圍環境中所有細微的異常。“是陷阱！”
他的話音未落，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判斷——
“嗚——嗚——嗚——！”
淒厲刺耳、足以撕裂夜空的警報聲，猛地從鐵鏽鎮中心那座最高的建築上炸響！如同死亡的號角！
緊接著，雜亂的、沉重的腳步聲和凶狠的呼喝聲從他們剛剛經過的集市方向，以及隔離區兩側的通道同時傳來！
“戒嚴！全體戒嚴！”
“有入侵者！在隔離區方向！偷了老大的東西！”
“抓住他們！死活不論！”
大批穿著統一黑色皮甲、手持製式能量槍械或冷兵器的“扳手”守衛，如同從地獄裂縫中湧出的蟻群，迅速從各個路口、陰影中冒出，訓練有素地展開，形成一個緊密的包圍圈，將陳末一行人連同他們的車輛死死圍在中間！冰冷的槍口和刀刃在探照燈的光線下反射著森然寒光。為首的，正是之前在酒吧裡那個看似酒保的瘦高男人，此刻他臉上再無半分之前的淡漠，眼神冰冷如毒蛇，手中握著一柄造型流暢、散發著危險能量光澤的手槍，槍口微微抬起，對準了陳末。
“就是他們！”瘦高男人指著陳末等人，聲音尖利得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在警報聲中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偷竊‘扳手’老大重要物資，被我們追查到這裡，還敢暴力抗法，襲擊守衛！給我拿下！若有反抗，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