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主魏常的承諾,如同在“破曉”小隊周圍築起了一道無形的屏障。那些來自“工坊聯盟”的窺視與惡意,在一夜之間悄然收斂,至少從明麵上消失了。李三之流再未敢出現在陳末等人的視線內,連南區街道上那些掛著“雷”字徽記的店鋪夥計,看到他們路過時,眼神也從之前的傲慢變成了謹慎,甚至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畏懼。
權力的庇護,在這座堡壘內部,效果立竿見影。
“嘿,感覺走路都帶風了!”張強走在南區相對整潔的街道上,挺直了腰板,頗有些揚眉吐氣的感覺。之前被伏擊的憋悶,此刻消散了不少。
王桐則更關注實際利益:“乙等上權限,我們可以接取報酬更豐厚的任務,也能使用內網的部分數據庫和訓練設施了。最重要的是,沈女士那邊已經派人來對接,灰薯病害的研究可以正式啟動。”
陳末點了點頭,臉上卻並無太多輕鬆之色。魏常的恩情是一把雙刃劍,他們在獲得庇護的同時,也被牢牢地打上了“堡主嫡係”的潛在標簽。這固然能震懾宵小,但也意味著,他們正式踏入了堡壘頂層的權力博弈場,再無退路。
“權限和機會隻是開始。”陳末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要想真正立足,我們必須展現出不可替代的價值。灰薯項目是一個,但還不夠。我們需要了解堡壘真正的力量核心,尤其是……掌握著軍工命脈的那一位。”
他的目光投向南區深處,那裡矗立著幾棟格外高大、煙囪不斷噴吐著混雜煙霧的廠房建築群,那裡是“鐵匠”雷震真正的核心地盤——堡壘軍工綜合體會。
“走吧,”陳末說道,“我們去拜訪一下這位雷老大。”
“拜訪他?”張強一愣,隨即摩拳擦掌,“媽的,正好問問那晚伏擊的事!看他怎麼說!”
陳末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我們是去拜訪,不是去問罪。那晚的事,心照不宣即可。我們的目的,是觀察,是了解,是……評估。”
他沒有指望一次拜訪就能化解恩怨,甚至不指望對方會給出好臉色。但他需要親眼看看,這位能與魏常、沈心鼎足而立的軍工巨頭,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物。了解你的朋友,更要了解你的敵人,以及那些既非朋友也非敵人的……潛在對手。
軍工綜合體會的守衛,比行政廳和農業技術局更加外露和彪悍。清一色穿著深灰色金屬護甲、手持重型槍械或動力錘的壯漢,眼神凶悍,身上帶著濃重的機油和硝煙味道,如同人形戰爭機器。他們檢查陳末三人身份權限的過程,也帶著一股毫不掩飾的、屬於軍隊的粗糲和審視。
進入廠區,一股熱浪和巨大的噪音撲麵而來。高聳的熔爐發出沉悶的轟鳴,巨型鍛壓機有節奏地砸落,發出地動山搖般的巨響,各種機床切割金屬的尖銳嘶鳴不絕於耳。空氣中彌漫著灼熱的金屬氣息、焊接的臭氧味,以及勞動者汗水的鹹腥。這裡的一切,都充滿了力量感、秩序感和一種粗野的生命力。
與行政廳的沉靜、農業區的生機截然不同,這裡是純粹的力量與工業的殿堂。
在一位麵色冷硬、如同鐵砧般的守衛隊長引領下,他們穿過嘈雜的生產線,來到了廠區深處一棟相對獨立、由厚重鋼板焊接而成的巨大車間前。車間門口沒有任何花哨的標識,隻有一個用灼熱金屬液直接潑灑而成的、歪歪扭扭卻氣勢十足的“雷”字。
車間內部空間極大,挑高超過十米,各種大型設備和半成品的武器裝甲堆放在四周,中央區域相對空曠。一個異常魁梧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們,站在一個熊熊燃燒的金屬熔爐前。
那人身高接近兩米,穿著一條被火星灼出無數孔洞的皮質圍裙,裸露著古銅色的、肌肉虯結的上半身,上麵布滿了新舊交錯的傷疤和金屬焊接留下的灼痕。他頭發剃得很短,頭皮上也有幾道猙獰的傷疤。此刻,他正用一柄與其說是工具、不如說是小型撞錘的金屬鉗,夾著一塊燒得通紅的、形狀奇特的金屬構件,在鐵砧上反複捶打著。
他的動作並不快,卻充滿了某種獨特的韻律感,每一次錘擊都精準無比,力量凝而不散,通紅的金屬在他手下如同柔軟的黏土般變換著形狀,火星四濺,映照著他那如同花崗岩雕刻般硬朗的側臉和專注得近乎凶狠的眼神。
他沒有使用任何現代化的精密儀器,全憑手感、眼力和那柄沉重的錘子。但那構件逐漸成型的輪廓,卻透露出一種近乎藝術的流暢與力量的完美結合。
他就是“鐵匠”雷震。並非綽號,而是他能力的體現,也是他地位的象征。
引領他們的守衛隊長恭敬地站在門口,不敢打擾。
陳末三人也沒有出聲,隻是靜靜地看著。張強看著那柄沉重的錘子和雷震那身恐怖的肌肉,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感覺自己引以為傲的火焰力量,在對方這種純粹的、蠻橫的物理力量麵前,似乎顯得有些……花哨?王桐則更關注那正在成型的金屬構件,以他的眼光,能看出那絕非普通武器零件,其內部結構複雜,能量傳導路徑設計得極為精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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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過了十幾分鐘,雷震才完成了最後的淬火工序。他將那依舊散發著高溫和滋滋作響的構件浸入旁邊的冷卻液中,發出一陣劇烈的嘶鳴,白色的水汽蒸騰而起,將他籠罩其中。
他放下工具,拿起旁邊一塊粗糙的布料,隨意地擦了擦汗水和油汙,這才緩緩轉過身,看向門口的陳末三人。
他的麵容比想象中要蒼老一些,約莫四十多歲,皺紋深刻,如同刀劈斧鑿。眼神是純粹的鋼灰色,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隻有一種長期執掌權力、見慣生死所形成的冷漠和……一種仿佛能看穿金屬內部結構的銳利。
他的目光首先掃過張強,在那繚繞的火焰氣息上停留了一瞬,微微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以為然。然後掠過王桐,在他那些精密的探測設備上掃過,眼神沒有任何變化。最後,如同兩柄無形的重錘,落在了陳末身上。
“陳末。”雷震開口了,聲音如同砂輪摩擦鋼鐵,低沉、沙啞,帶著金屬的質感,“魏老大新看上的‘聰明人’?”他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居高臨下的審視,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他沒有提那晚的伏擊,仿佛從未發生過。
“雷老大。”陳末微微點頭,不卑不亢,“初來乍到,特來拜訪。堡壘軍工,名不虛傳。”
“哼,虛名而已。”雷震哼了一聲,走到旁邊一個堆滿各種工具和零件的工作台旁,拿起一個水壺,仰頭灌了幾大口渾濁的液體,似乎是某種自釀的烈酒。“老子這裡,隻認硬貨,不認嘴皮子。魏老大欣賞你,沈丫頭好像也挺看重你,那是他們的事。”
他放下水壺,目光再次盯住陳末,帶著一股壓迫感:“在我雷震這兒,想得到認可,就得拿出真東西。要麼,你有能打的實力,像你後麵那個玩火的小子,雖然花裡胡哨,但還算有點料。要麼,你能解決老子解決不了的技術難題,或者……你能弄來老子急需的稀有材料。”
他的規則簡單、粗暴、直接,充滿了軍工體係的風格。
張強被他那句“花裡胡哨”氣得臉色發紅,拳頭捏得咯咯響,但被陳末用眼神製止了。
陳末臉上依舊平靜,他迎接著雷震的目光,緩緩說道:“實力,我們有一些。技術難題,或許可以探討。至於稀有材料……不知雷老大目前,最急需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