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充斥著金屬轟鳴與灼熱氣息的軍工區,仿佛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當陳末三人跟隨著沈心派來的助手,穿過一道由活化藤蔓交織而成、散發著清新氣息的隔離門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們恍若隔世。
這裡是白鹿堡的農業區,位於堡壘相對安全的東南角,依托著舊時代一片植物園和公園改造而成。巨大的、半透明的能量穹頂如同倒扣的碗,將外部汙濁的空氣和過量的規則侵蝕阻隔在外,內部則維持著相對穩定適宜的溫度與濕度。
穹頂之下,不再是冰冷的鋼鐵和灰暗的混凝土,而是層層疊疊、井然有序的綠色。采用無土栽培和垂直農業技術的一排排支架上,各種作物在人工調控的光線下茁壯生長。有葉片寬大、呈現不健康灰綠色但產量尚可的“灰薯”;有攀援在網格上、結著細小果實的變異番茄;有在水培槽中靜靜舒展的、富含澱粉的水生蕨類;甚至還能看到一小片被精心嗬護的、模擬自然光照的苗圃,裡麵生長著一些顏色鮮豔、疑似藥用價值的植物。
空氣中彌漫著濕潤泥土、植物清香和營養液混合的獨特氣味,與外界那種腐朽、鐵鏽和絕望的味道截然不同。這裡的光線是柔和的、充滿生機的暖色調,工作人員穿著乾淨的白色或淺綠色工裝,安靜地在田間巡視、記錄數據、調整設備,整個區域彌漫著一種專注而平和的氛圍。
這裡是白鹿堡的“胃”,也是它能夠在末日中屹立不倒的生命線。而執掌這條生命線的,就是“豐饒”沈心。
沈心沒有在辦公室等他們。助手直接將他們帶到了農業區的核心——一片被單獨隔離開的、戒備更加森嚴的灰薯試驗田旁。
沈心正蹲在田埂邊,戴著一副沾滿泥土的手套,小心翼翼地檢查著一株明顯發育不良、葉片蜷縮發黃的灰薯植株。她眉頭緊鎖,專注的神情與之前在辦公室裡的乾練形象又有所不同,此刻的她,更像一個麵對疑難雜症、苦苦思索的醫者,或者說,一個看著自己孩子生病的母親。
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看到是陳末三人,臉上露出一絲疲憊但真誠的笑意,站起身,摘掉了手套。
“陳隊長,你們來了。”她用手背擦了擦額角的細汗,在那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一道淺淺的泥痕,“正好,來看看我們目前最頭疼的問題。”
她引著陳末他們走近那片試驗田。與外麵那些長勢還算正常的灰薯不同,這片試驗田裡的植株大多萎靡不振,靠近根部的土壤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黑褐色,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如同金屬鏽蝕般的腐敗氣味。
“這就是‘蝕根病’。”沈心的聲音帶著沉重,“發病毫無規律,一旦出現,整株灰薯的根係會迅速腐敗,塊莖萎縮,最終徹底壞死。我們試過了所有已知的殺菌劑、抗汙染藥劑,甚至動用能力進行生命能量刺激,效果都微乎其微,或者隻能延緩,無法根治。而且,它似乎還在……變異。”
她指向旁邊幾個隔離箱,裡麵存放著不同發病階段的灰薯樣本,根部的腐敗狀況和顏色略有差異。“我們懷疑,這不僅僅是微生物或環境汙染,可能真的如你所說,涉及某種未知的規則擾動或能量波動。”
陳末蹲下身,【環境感知】悄然展開,如同無形的探針,深入土壤,觸及那生病的根係。他立刻感受到一種極其隱晦、但充滿破壞性的“枯萎”意念,如同附骨之疽,纏繞在植物的生命本源上,不斷汲取其生機,並釋放出導致腐敗的異常信息。這種感覺,與他感知到的規則詭異體有些相似,但更加微弱、更加……“惰性”。
“不是主動攻擊,更像是一種……‘汙染’的殘留。”陳末站起身,說出了自己的判斷,“如同某種帶有強烈‘枯萎’規則的造物曾經在此停留,或者其力量滲透過這片土地,留下了難以消散的‘印記’。”
沈心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知音:“對!就是這種感覺!我們團隊也有類似的猜測,但無法證實,更找不到源頭和解決方法。”她看向陳末帶來的那個小盒子裡麵裝著剩餘的“吸音苔蘚”和一些“螢石碎片”的粉末),“你提到的‘聲波屏障’和生命能量引導,具體要如何操作?”
陳末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道:“沈女士,農業區的能量供應,是獨立的嗎?我是說,與中央塔樓的光柱能量,是否同源?”
沈心愣了一下,雖然不解其意,還是回答道:“不是完全獨立,但經過多重過濾和轉化,主要是為了模擬陽光和維持穹頂運轉,理論上與規則侵蝕無關。”
“理論上……”陳末重複了一下這個詞,目光掃過整個農業區,【絕對推演】開始結合【環境感知】捕捉到的細微信息進行高速計算。“‘蝕根病’的分布有規律嗎?是否更傾向於靠近能量輸送管道,或者穹頂的某些特定支撐結構附近?”
沈心聞言,臉色微變,她立刻示意助手調出農業區的詳細地圖和病害分布圖。當兩張圖疊加在一起時,一個隱約的趨勢浮現出來——病害較為嚴重的區域,確實更多地分布在幾條主能量管道上方和靠近穹頂金屬骨架的土壤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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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們之前隻關注了土壤成分和微生物環境,從未將病害與能量基礎設施聯係起來!”沈心的聲音帶著震驚和一絲懊惱,“難道問題出在我們自己的係統上?”
“不一定是係統本身的問題。”陳末指著地圖上那些病害區域,“可能是能量在流經這些管道和結構時,與外部彌漫的、某種特定的規則侵蝕波段發生了極其細微的共振或者‘吸附’,就像天線一樣,將那種隱性的‘枯萎’規則放大並聚焦在了下方的土壤中。這種影響非常微弱,常規檢測無法發現,但對於感知敏銳的植物,尤其是灰薯這種塊莖作物,卻是致命的。”
他拿起那塊深暗的“吸音苔蘚”,“這種苔蘚的特性是吸收特定頻率的振動。我們可以嘗試製作一種特殊的‘隔音’塗層,塗抹在關鍵的能量管道和結構上,阻斷那種有害的規則波段共振。同時,”他又指了指“螢石碎片”的粉末,“將這些粉末混合到特製的營養液中,利用其純淨的生命能量,對已發病的區域進行溫和的‘清洗’和‘滋養’,幫助植物抵抗和修複那種‘枯萎’汙染。”
他的方案,不再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而是從源頭阻斷隔音塗層)和後續修複生命能量滋養)雙管齊下!
沈心聽得眼中異彩連連,她快速在心算著可行性,臉上的疲憊被一種興奮的紅暈取代:“隔斷共振……生命能量修複……天才的設想!雖然實施起來還有大量細節需要驗證,比如確定具體的共振頻率、塗層材料的配比、營養液的濃度等等,但這絕對是目前為止最有希望的方向!”
她看向陳末的目光,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欣賞和……感激。困擾她和整個堡壘許久的難題,終於看到了一絲破解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