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三百九十五年,新紀元四百一十九年,深秋。
一則突如其來的訃告,如同最凜冽的寒流,瞬間凍結了整個人類文明沸騰的血液。
通過遍布所有收複區、乃至前沿基地的廣播、光幕,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中,映入了每一個人的眼簾。
訃告的格式莊重、肅穆,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但那短短幾行字,卻比任何毀滅性武器的打擊都要沉重:
【沉痛宣告】
偉大的末日救世主,唯一的全係異能者,值得全人類永恒崇敬的,光輝偉岸的曙光冕下——林楠,因生命自然法則,於今日清晨六時零七分,於曙光聖城安然闔目,與世長辭。
享年四百二十歲。
人類最高議會、曙光聖殿共告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席卷了每一座城市,每一條街道,每一個家庭。
正在訓練的異能者停下了揮灑的汗水,拳頭凝固在半空;課堂上講述著末世曆史的教授,聲音戛然而止,粉筆從指間滑落,摔得粉碎;繁忙的交易所裡,喧囂的叫嚷聲瞬間蒸發,隻剩下光幕上那刺眼的文字在無聲閃爍;田間勞作的老農扶著鋤頭,張大了嘴,渾濁的眼睛裡滿是茫然。
“不……不可能……”一個年輕的女孩喃喃自語,手裡的通訊器掉在地上也渾然不覺。
“開什麼玩笑!曙光冕下也敢編排,不要命了嗎?!”有人試圖用憤怒掩蓋恐慌,但顫抖的聲音出賣了他。
“曙光冕下……怎麼會……”更多的人則是像被抽走了靈魂,呆立原地,眼神空洞,無法理解,更無法接受。
繼任者,那位以鐵腕和實力著稱的議會現任議長,站在全球直播的鏡頭前,身穿黑色禮服,眼眶通紅,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哽咽,正在念著悼詞:
“……他的存在,是世界的奇跡,他的誕生,是新紀元的開啟……他為人類奉獻了終生,帶領我們走出黑暗,迎來曙光……他的功績,鐫刻在每一寸我們收複的土地上,銘刻在每一個幸存者的心中……”
詞藻華麗,情感真摯。
但台下,鏡頭前,無數屏幕後的人們,卻仿佛失去了聽覺,隻是呆愣愣地看著,看著那位一向強硬的議長此刻難以自持的悲痛。這畫麵,比任何言語都更具衝擊力。
怎麼可能呢?
這個疑問,在億萬人的心頭同時炸響。
異能者的等級不同,壽命也不一樣。這是常識。
高階異能者活個三四百年並不罕見。可是……那是曙光冕下啊!是林楠啊!
對於末世後期出生、成長在新紀元的大多數人來說,末世三十七年的慘烈,變異體的恐怖,都隻是曆史書上冰冷的數據和驚心動魄的故事。
他們是聽著“曙光冕下”的傳奇長大的。
林楠如何一己之力扭轉戰局,如何在絕境中覺醒,如何高瞻遠矚的定下了人人平等的條例,如何鏟除內奸,如何帶領人類一步步收複河山……
他的形象,早已超越了“強者”的範疇,被塑造成了永恒的神隻,是懸掛在人類文明天空中最耀眼、最不容置疑的太陽。
受了委屈,被誣陷時,人們會紅著眼睛,死死盯著對方,擲地有聲地質問:“你敢不敢以曙光冕下的名義起誓?!”
遭到不公的壓迫,所能想到的最決絕、最有力的反抗宣言就是:“我要告到曙光冕下麵前去!他一定會為我主持公道!”
陷入困境,前路迷茫時,會下意識地雙手合十,低聲祈禱:“願曙光冕下保佑。”
他是一種信仰,是一種秩序,是最終的裁決者,是絕望中永不熄滅的光。
他仿佛就應該永遠站在那裡,如同人類基地中心那尊巨大的、俯瞰眾生的雕像一樣,亙古不變。
這樣神明一樣的人物……怎麼會……隕落呢?
“生命自然法則”?
那是什麼東西?
那種東西,怎麼可能會作用在神明身上?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無聲的瘟疫,開始在人群中蔓延。不是對變異體的恐懼,不是對資源匱乏的擔憂,而是一種根基崩塌的失重感。
他們頭頂那片天,他們心中那根定海神針,好像……突然就沒了。
議長哽咽的悼詞還在繼續,訴說著林楠的偉大與奉獻。
但許多人已經聽不清了。
他們抬頭望著天空,那裡依舊有陽光,卻感覺莫名地冰冷刺骨。
一些人開始低聲啜泣,這哭聲如同會傳染一般,迅速連成一片。
更多的人則是沉默著,紅著眼圈,攥緊了拳頭,仿佛在對抗著某個無法接受的現實。
曙光……熄滅了?
不,他們不相信。
可那遍布全球的訃告,那議長無法偽裝的悲痛,都在冰冷地陳述著一個事實——
他們的神,今日隕落。
一個時代,似乎隨著那個人的離去,真正地、徹底地,落下了帷幕。而未來的路將通向何方,再也沒有那個偉岸的身影在前麵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