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林楠從雕花拔步床上醒來,鈍痛隱隱敲擊著太陽穴。
他這才想起,原主這紈絝身子還有個晨起必飲一杯的荒唐習慣。
“真夠可以的。”他低笑一聲,卻還是揚聲道:“來人,取酒。”
不過片刻,兩名身著淡粉比甲的丫鬟捧著銀壺玉杯低頭而入,熟練地為他斟滿一杯琥珀色瓊漿。
林楠接過酒杯,指尖在冰涼的杯壁上輕點。
按照原主的日常,此刻該去醉仙樓,就著小曲用早膳了。
“備轎,”他仰頭將辛辣的酒液一飲而儘,喉間一陣灼熱,“去醉仙樓。”
醉仙樓三樓雅間,林楠臨窗而坐,幾碟小菜一壺酒。樓下戲台,抱著琵琶的歌女正唱著婉轉小調。
他拎著酒杯,另一隻手隨著曲調輕敲桌麵,微醺的眼半眯著。
這般聽曲飲酒的日子,拋開煩心事不談,倒也愜意。
季家和三皇子那邊,他並不急著動作。
昨日禦書房內,他已將此事全權推給了皇帝。既然表態信任,短期內便不宜再動。
一則,他初來乍到,對這世界的人際關係、權力格局兩眼一抹黑。自己的情報網和勢力都要從零搭建,這需要時間。
二來……
他敲擊桌麵的手指驀地一頓,酒杯放下。
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溫潤的杯沿,眉頭幾不可察地輕蹙。
皇帝昨日待他的態度,總透著一股說不清的怪異。
表麵是舅舅看外甥的慈愛關懷,言語間滿是安撫承諾。
但林楠感知何其敏銳——那份“慈愛”之下,似乎還藏著彆的東西。
這微妙的感覺,讓他心生警惕。
就在林楠於醉仙樓日日悠閒品酒時,整個皇城早已風聲鶴唳。
半個月來,禦史大夫王崇於朝會率先發難,彈劾戶部郎中貪墨,皇帝的怒火便一日盛過一日。
每日都有禦史奏章如雪片飛入宮中,每日都有官員被當場摘去頂戴,拖出大殿。
求饒哭喊,日日回蕩在宮牆之內。
戶部、京兆尹、光祿寺……牽連甚廣。
最讓百官心驚的是,無人知曉這場清洗的真正邊界。無端的恐懼,才是最利的刀。
朝野震動,人人自危。
下朝後,往日車水馬龍的府邸門前冷落,無人敢輕易往來,生怕被那無形風暴卷入。
壓抑的氣氛幾乎令人窒息。
這日大朝會,金鑾殿內空氣凝滯。
龍椅上的天子麵沉如水,目光如冰刃掃過下方屏息的百官。
“邊關將士浴血,糧草屢屢告急。”皇帝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而你們?食君之祿,肥一己之私!府庫充盈,邊關卻糧餉不繼,好一個忠君愛國!”
話音未落,禦史大夫王崇再次出列,聲如洪鐘:
“臣彈劾戶部侍郎李敏之,貪墨軍餉,數額巨大!”
“臣彈劾京兆尹張懷遠,縱容親屬強占民田,草菅人命!”
“臣彈劾……”
一個個名字被念出,一項項罪名落下。每聲“彈劾”,都似催命符。
被點名的官員麵無人色,癱軟在地,隨即被禁軍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