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蘇家所在的單元樓裡,不少鄰居都隱約聽到了從老蘇家傳來的斥罵聲、沉悶的擊打聲,以及壓抑的、屬於女孩的痛哼。
蘇怡安蜷縮在角落,身上火辣辣地疼,眼淚不受控製地往下掉,卻死死咬住嘴唇,不肯求饒,更不肯喊一聲疼。
她隻覺得心已經死了,一片冰涼,腦海裡隻剩下一個念頭: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她這副倔強沉默、甚至帶著點挑釁意味的態度,如同火上澆油,讓蘇建國本就熊熊燃燒的怒火燒得更旺!
“我讓你不知廉恥!我讓你丟人現眼!到現在還不知錯?!我叫你倔!我叫你倔!”
一開始,或許還存著幾分“教訓不聽話女兒”的由頭,可打到後來,已經完全變成了因女兒這“死不悔改”的態度而引發的、一種被挑戰了權威的暴怒。
他下手越來越重,幾乎失去了理智。
王麗娟一開始躲進了臥室,心想親爹教訓親閨女,她這個後媽插手反而落不著好。
可聽著外麵的動靜越來越不對,蘇建國的罵聲越來越失控,擊打的聲音也越來越沉悶嚇人,她心裡也開始發毛,忍不住衝了出來。
“建國!建國!你冷靜點!彆打了!再打真要出人命了!”
她上前試圖拉住蘇建國揮動的手臂。
“滾開!”蘇建國一把甩開她,眼睛赤紅,“我就是要打死這個不知廉恥的東西!都是你平時慣的!慈母多敗兒!”
“哈哈哈……”意識已經有些模糊的蘇怡安,在極致的疼痛和絕望中,聽到這句話,心裡竟然荒謬地想笑。
王麗娟……對她而言,竟然是“慈母”嗎?
或許吧……
畢竟,此刻想打死她的,是她的親生父親。
這個認知比身上任何一道傷痛都讓她感到刺骨的寒冷和諷刺。
醫院走廊冰冷的燈光下,消毒水的氣味濃得刺鼻。
醫生拿著剛出來的傷情報告,手指用力得幾乎要將紙張捏皺。
他看向麵前神色各異的蘇建國和王麗娟,語氣在職業性的平靜下,壓抑著顯而易見的憤怒:
“你們是蘇怡安的家屬?”
他不等回答,直接將報告展開,指尖重重地點在幾行關鍵描述上:
“長期營養不良,這是基礎。身上多處軟組織挫傷,皮下大麵積淤血,有明顯的條索狀傷痕,符合鞭打特征。左側第八、第九肋骨線性骨折。”
他抬起眼,目光銳利,直直刺向蘇建國:
“我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根據規定,我們有理由懷疑患者遭受了嚴重的家庭暴力,醫院方麵會立即報警處理。”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在寂靜的走廊裡回蕩,敲打著蘇建國和王麗娟緊繃的神經。
王麗娟下意識死死抓住蘇建國的手臂,指甲幾乎要掐進他肉裡,聲音帶著驚慌:“彆!醫生,千萬彆報警!她爸爸打她……也是、也是這孩子實在太不爭氣,太讓人生氣了!建國,你快跟醫生解釋清楚啊!”
蘇建國頹然地抹了把臉,像是被抽乾了力氣,聲音沙啞地開口:
“醫生,不瞞您說,我今天……我今天剛被老師叫到學校,才知道我女兒……蘇怡安,她長期營養不良!”
他抬起頭,眼睛裡布滿血絲,帶著一種被欺騙和羞辱的痛苦:
“我當時就覺得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們家兩個女兒,每個月給的生活費都是一樣的,隻多不少!她怎麼可能營養不良?!”
他的情緒逐漸激動起來,聲音也不自覺地拔高,帶著難以抑製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