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水器在深海中無聲滑行,舷窗外是永恒的黑暗,隻有偶爾被燈光驚擾的、形態怪異深海生物一閃而過。陳默靠在冰冷的艙壁上,肋下的疼痛和精神的疲憊如同潮水般陣陣襲來,但他強迫自己保持清醒,觀察著這艘超越他認知的載具內部。
駕駛員如同雕塑,除了必要的操作,沒有任何交流。這種絕對的沉默和高效,比任何言語都更能體現“燭龍”組織的紀律性與神秘。
不知過了多久,潛水器開始上浮。輕微的失重感後,舷窗外出現了人工照明的光芒。陳默看到他們正進入一個巨大的、充滿海水的封閉船塢,其規模遠超他之前見過的任何碼頭。
艙門打開,一股混合著機油、臭氧和消毒劑的冰冷空氣湧入。駕駛員示意陳默下船。
踏上堅實的金屬地麵,陳默環顧四周。這是一個堪比大型體育館的封閉船塢,穹頂高聳,燈光雪亮,停泊著數艘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潛水器和快艇,穿著灰色製服的人員如同工蟻般沉默而高效地忙碌著。一切井然有序,卻透著一股非人的冰冷和壓抑。
“跟我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陳默轉頭,看到辰龍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後,依舊是那副沒什麼表情的樣子,但眼神似乎比之前多了些許難以言喻的審視。
“蘇小姐呢?”陳默第一時間問道。
“她很安全,在休息。”辰龍語氣平淡,“現在,有人要見你。”
陳默沒有多問,默默跟上。他知道,自己踏入了一個遠比海上賭船或曼穀街頭更加危險和複雜的領域。在這裡,每一步都可能關乎生死。
他們穿過數道需要身份驗證的氣密門,乘坐高速電梯不斷下行。周圍的裝飾從工業化的簡潔,逐漸轉變為一種低調而冷峻的風格,金屬牆麵泛著幽冷的光澤。
最終,辰龍在一扇沒有任何標識的暗灰色金屬門前停下。
“指揮官在裡麵等你。”辰龍說完,便如同門神般站在一側,不再言語。
門無聲滑開。陳默深吸一口氣,邁步而入。
房間比他想象的要簡潔,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物品。幾麵巨大的屏幕占據了一麵牆,顯示著複雜的數據流和監控畫麵。一個穿著灰色常服的老者背對著他,正看著主屏幕上不斷滾動的信息。他身形挺拔,雖未回頭,卻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彌漫在整個空間。
陳默停下腳步,靜靜等待。
良久,老者緩緩轉過身。他的麵容清臒,眼神深邃如同古井,看不到底,隻有一種洞察世事的平靜,以及潛藏在其下的、不容置疑的威嚴。
“陳默。”老者開口,聲音平和,卻帶著奇特的穿透力,“傅斯年手下最鋒利的刀。”
“您是?”陳默不卑不亢地問道。
“你可以叫我‘睚眥’。”老者淡淡道,“負責‘蓬萊’的日常運作,以及評估一些……特殊資產的價值。”
睚眥!龍生九子之一,性好殺!這個代號本身就充滿了血腥與威懾。
“感謝您的援手。”陳默說道,語氣謹慎。
“不必謝我。是辰龍認為你之前在鬼牙礁的表現,值得一次機會。”睚眥走到陳默麵前,目光如同手術刀般在他身上掃過,仿佛要剖析他的一切,“你救了‘青鳥’,間接幫助了我們的行動。但這並不意味著你獲得了信任。”
“我明白。”陳默點頭。
“你明白什麼?”睚眥反問,語氣聽不出喜怒,“你明白你現在踏足的是什麼地方?明白你卷入的是怎樣的漩渦?明白傅斯年與我們的‘協議’,代價是什麼?”
一連串的問題,直指核心。
陳默沉默片刻,抬起眼,目光直視睚眥:“我不需要明白所有。我隻需要知道,蘇小姐需要安全回到傅先生身邊,而任何阻礙這一點的人,都是我的敵人。”
簡單,直接,卻透著一股不容動搖的堅定。
睚眥的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波動。他欣賞這種純粹的目標性,這往往比複雜的算計更值得“投資”。
“很好。”睚眥走到主屏幕前,調出一份資料,正是陳默從“金孔雀”竊取的那份【捕風計劃】,“陸銘,或者說他背後的‘董事會’,目標是我們。傅斯年隻是他們用來試探和逼迫我們現身的棋子。蘇晚,是其中最脆弱的一環。”
他轉過身,看著陳默:“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我安排你離開,你可以回到傅斯年身邊,繼續做他的刀,但你們將獨自麵對陸銘接下來的全部壓力,以及我們可能的中立,甚至……基於協議某些條款的有限對立。”
“第二呢?”陳默問道。
“第二,”睚眥目光銳利,“留下來。暫時為我所用。我們需要一把足夠鋒利、並且對陸銘和‘董事會’充滿‘敵意’的刀,去處理一些我們不方便直接出手的‘麻煩’。作為回報,我們會確保蘇晚的絕對安全,並在適當的時候,將她交還給傅斯年。同時,你也可以獲得一些……關於你過去,或許會感興趣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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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瞳孔微縮。“關於過去”?“燭龍”知道他的來曆?那個被他遺忘的、充滿血腥與硝煙的過去?
這是一個巨大的誘惑,也是一個顯而易見的陷阱。成為“燭龍”的刀,意味著更深地卷入兩個龐然大物的爭鬥,生死不再由自己掌控。但拒絕,蘇晚的安全將充滿變數,傅斯年也將獨木難支。
幾乎沒有太多權衡,陳默做出了選擇。蘇晚的安全和傅斯年的承諾,是他行動的基石。
“我需要做什麼?”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