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的引擎在黑暗中發出壓抑的嘶吼，像一頭受傷的野獸，拚命掙脫海岸線的束縛。鹹腥冰冷的海風如同刀子般刮過蘇晚的臉頰，那道結痂的疤痕傳來陣陣刺痛，她卻渾然不覺，隻是死死抓住冰冷的船舷，回頭望向那片迅速遠去的、被傅斯年車燈照亮的碼頭。
男人的身影在視野中急速縮小，最終化為黑暗中的一個光點，但那道冰冷而暴怒的視線，卻仿佛穿透了距離，依舊牢牢釘在她的背上。
鏡花水月……終於徹底碎了。
心中沒有解脫的輕鬆，隻有一種沉甸甸的、混合著屈辱、憤怒和決絕的冰冷。那三年虛假的婚姻，像一場漫長的催眠，如今醒來，隻剩下徹骨的寒意和逃離的本能。
“坐穩！我們要甩掉可能的尾巴！”舵手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那是一個聲音沙啞、全身籠罩在防水服裡的男人，代號“水鬼”，是“守夜人”的接應人員。
快艇猛地一個急轉，在波濤間劃出尖銳的弧線，巨大的離心力幾乎將蘇晚甩出去。維克多更是直接嘔吐起來，臉色慘白地蜷縮在座位下。
蘇晚咬緊牙關，穩住身形。她知道，傅斯年絕不會善罷甘休。這片海域，很快就會布滿他的眼線和追兵。
“我們去哪裡？”她大聲問道，聲音被海風撕扯得模糊。
“公海！”“水鬼”簡短地回答，目光警惕地掃視著雷達屏幕和漆黑的海麵，“有個臨時坐標，到了那裡會有人接應我們上母船。”
母船？蘇晚心中微動。“守夜人”似乎比她想象的更有組織。
快艇在夜色中全速航行了近兩個小時，徹底遠離了海岸線，四周隻剩下無邊無際的、墨黑色的海水和壓抑的夜空。就在維克多幾乎虛脫，蘇晚也感到筋疲力儘時，前方黑暗的海麵上，隱約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如同移動山巒般的輪廓。
隨著距離拉近，那輪廓逐漸清晰——是一艘中型、老舊、看起來像是報廢貨輪的船隻，通體漆成深灰色，沒有任何燈光和標識，靜靜地停泊在公海上，如同蟄伏的巨獸。
“‘避難所’號。”“水鬼”言簡意賅地介紹，操控著快艇熟練地靠向貨輪舷側一個極其隱蔽的入口。
入口打開，裡麵透出昏暗的燈光。兩個穿著普通水手服、但眼神銳利、腰間鼓鼓囊囊顯然藏著武器的男人沉默地協助他們登船，然後迅速關閉了入口。
貨輪內部比想象中要整潔得多，雖然設備老舊，但維護得不錯。空氣中彌漫著機油、咖啡和一種緊張的肅穆感。他們被帶到一個類似簡報室的艙室，裡麵已經有幾個人在等待。
為首的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麵容憔悴但眼神異常銳利的白人女性，她穿著一件磨舊的皮夾克，代號“知更鳥”。她身邊站著一個身材高大、沉默寡言、臉上有一道刀疤的亞裔男人，代號“岩石”。還有一個正在操作著數台電腦、頭發亂糟糟的年輕技術員，代號“齒輪”。
“歡迎來到‘避難所’，教授，還有……蘇小姐。”“知更鳥”開口，她的英語帶著輕微的東歐口音，目光如同探照燈般在蘇晚臉上那道疤痕和她那雙過於平靜的眼睛上掃過，“你們帶來的情報，價值連城，也……危險至極。”
維克多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激動地想要上前訴說經曆，卻被“知更鳥”抬手阻止了。
“時間緊迫，客套就免了。”“知更鳥”看向蘇晚，語氣直接，“蘇小姐，你聲稱是李維新‘鑰匙’計劃的載體，並擁有‘懺悔錄’核心數據。我們需要驗證。”
蘇晚迎著她的目光，沒有任何退縮：“我可以提供部分數據片段作為證明。但完整的信息和我的合作，需要建立在平等和共同目標的基礎上。”
“守夜人”的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知更鳥”點了點頭：“合理。‘齒輪’，給她一個隔離終端。”
蘇晚被帶到一個單獨的小艙室，裡麵隻有一台沒有連接外部網絡的電腦。她憑借記憶，輸入了一段從父親手稿和“懺悔錄”芯片信息中提取的、關於gnn協議底層架構的加密代碼片段。
幾分鐘後，“齒輪”敲響了艙門，他的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震驚：“代碼確認……是真的！而且其複雜度和前瞻性……遠超我們之前的任何發現！”
再次回到簡報室，“知更鳥”等人的態度明顯更加鄭重。
“蘇小姐，”“知更鳥”沉聲道，“你提供的信息證實了我們的最壞猜測。‘商會’的gnn計劃，不僅僅是商業壟斷或情報竊取，他們是在試圖構建一個全球性的‘數字神隻’，一個能夠潛移默化影響甚至操控人類集體意識的超級武器！”
這個結論讓蘇晚的心也隨之一沉。雖然她早有預感，但被專業人士證實，依舊感到毛骨悚然。
“我們必須阻止他們！”維克多激動地說。
“當然要阻止。”“知更鳥”眼神銳利，“但靠我們現在的力量，無異於螳臂當車。‘商會’的滲透遠超想象，各國政府、大型企業、甚至我們組織內部，都可能存在他們的人。我們需要盟友，需要更多確鑿的證據，需要找到gnn協議的關鍵節點並將其摧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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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蘇晚身上：“而這一切的關鍵，可能就在你身上，蘇小姐。作為‘鑰匙’，你可能是唯一能完全理解並定位gnn核心的人。”
蘇晚沉默了片刻。她知道“知更鳥”說的是事實。父親的研究、李維星的改造、以及她自身經曆的反噬，都將她推到了這個漩渦的中心。她無法再獨善其身。
“我可以合作。”蘇晚抬起眼，眼神堅定，“但我有幾個條件。”
“請講。”
“第一，我的安全和自由必須得到絕對保障。我不是你們的工具或實驗品。”
“第二，關於我父親的研究和我的……特殊性，相關信息必須嚴格保密，僅限於核心成員知曉。”
“第三，在製定行動計劃時，我必須擁有知情權和否決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