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氏莊園的晨光,是裹著冷意的金箔。
蘇清媛站在玄關的穿衣鏡前,指尖摩挲著洗得發白的棉質襯衫領口——這是她僅有的、還能稱得上“乾淨”的衣服。昨天簽完契約時,淩曜的特助林薇丟給她一本黑色封皮的手冊,封麵上用燙金字體印著“淩宅作息規範”,此刻正攤在客廳的大理石茶幾上,第一頁的“晨間條款”被她用指甲劃出了淺白的印子:
630晨起,整理公共區域衛生;
700準備早餐按冰箱貼標注的低糖低脂標準);
745等候先生下樓,餐後清理餐具;
830隨先生前往公司,擔任行政助理禁止擅自發言)。
指針剛跳過629,玄關處的感應燈突然亮了。蘇清媛猛地抬頭,看見淩曜從旋轉樓梯走下來——他隻穿了件煙灰色的真絲睡袍,領口鬆垮地敞著,露出冷白的鎖骨。男人的睡顏還帶著未褪的倦意,卻在目光掃到她時,瞬間覆上了慣常的凜冽。
“手冊看了?”他的聲音像冰棱撞在玻璃上,“第一條,淩宅的傭人,不該穿自己的衣服。”
蘇清媛攥緊了襯衫下擺。昨天林薇隻給了她一套洗得發硬的傭人製服,藏青色的裙裝短得露出腳踝,像是上一任住客留下的舊物。她昨晚躲在客房的浴室裡,對著那件裙子掉了半宿眼淚——蘇家沒破產時,她的睡裙都是意大利手工繡線的真絲,如今卻要穿彆人的舊衣,像偷穿了不合腳鞋子的乞兒。
“抱歉,”她垂下眼睫,長而密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澀意,“我……”
“沒有‘抱歉’。”淩曜打斷她的話,赤著腳走到冰箱前,拉開門時帶起一陣冷氣,“在淩宅,隻看結果。現在去換衣服,三分鐘後,我要看到早餐擺在餐桌上。”
他的語氣不是商量,是不容置喙的命令。蘇清媛攥著衣角的手指泛白,轉身往客房走時,聽見身後傳來冰塊撞杯壁的輕響——淩曜正慢條斯理地倒著冰水,仿佛她隻是個會動的家具。
客房在莊園的負一層,逼仄的空間裡隻有一張單人床和一個掉漆的衣櫃。蘇清媛換上那件藏青色製服,裙擺剛好卡在膝蓋上方一寸,布料磨得大腿皮膚發疼。她對著小鏡子理了理頭發,看見鏡中女孩的臉:原本養得勻淨的膚色,因為這幾天的奔波泛著憔悴的黃,隻有那雙杏眼,還亮著點不肯熄滅的光。
下樓時,時針指向702。
淩曜坐在餐桌主位上,指尖敲著手機屏幕,聽見腳步聲也沒抬頭。蘇清媛將熱好的牛奶和全麥麵包擺到他麵前,剛要轉身去拿餐具,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攥住——淩曜的指節微涼,力道卻重得像鐵鉗。
“晚了兩分鐘。”他抬眼,黑眸裡沒有溫度,“手冊第27條:延誤任何事項,扣除當日薪酬的50。”
蘇清媛的心臟猛地一縮。她的薪酬是每月一萬塊,扣掉一半,母親今天的輸液費就沒了著落。她掙開他的手,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淩總,我……”
“叫我‘先生’。”淩曜鬆開手,用餐巾擦了擦指尖,仿佛碰過她是什麼臟東西,“還有,蘇小姐,你該搞清楚自己的位置——現在的你,沒資格跟我討價還價。”
“先生”兩個字,像針一樣紮進蘇清媛的耳朵。她垂著頭,將餐具輕輕放在他手邊,瓷勺碰到盤子的輕響,在安靜的餐廳裡格外清晰。
早餐的時間靜得可怕。淩曜吃得極慢,每一口麵包都要嚼夠二十下,牛奶隻喝了半杯。蘇清媛站在餐邊櫃旁,盯著他襯衫袖口的珍珠紐扣——那是去年巴黎高定時裝周的限定款,蘇家沒破產時,父親也有一件同款。
“杵著做什麼?”淩曜放下刀叉,紙巾擦唇的動作都帶著貴公子的矜貴,“收拾完,跟我去公司。”
淩氏集團的總部在市中心的摩天大樓,頂層整層都是淩曜的辦公室。林薇早已等在電梯口,看見蘇清媛身上的傭人製服,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鄙夷,將一份文件遞到淩曜麵前:“先生,蘇氏的殘餘資產清算報告出來了,還有……”她頓了頓,刻意抬高聲音,“剛才夏小姐打電話來,說晚上想約您吃飯。”
夏語然。
蘇清媛的指尖微頓。這個名字,是她曾經仰望的存在——夏家是頂級豪門,夏語然是圈子裡的公主,當年蘇清媛跟著父親參加晚宴,還見過她挽著淩曜的胳膊,笑起來像盛放在溫室裡的紅玫瑰。
淩曜沒接文件,視線落在蘇清媛身上:“林薇,帶她去行政部,安排她今天的工作——整理我辦公室的文件,按年份歸檔。”
“可是先生,”林薇皺起眉,“行政部的文員都能做……”
“我沒說讓文員做。”淩曜打斷她,指尖敲了敲蘇清媛的肩膀,力道輕得像羽毛,語氣卻冷得刺骨,“讓她做,我要看她的‘價值’。畢竟,我花了錢的。”
蘇清媛的臉瞬間燒了起來。林薇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在她背上,她卻隻能攥緊衣角,低聲應:“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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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曜的辦公室足有兩百平,落地窗外是城市的天際線。文件櫃堆在牆角,從地板頂到天花板,裡麵全是淩氏近十年的合同與報表。林薇將一遝標著“2018”的文件夾扔在她麵前,語氣不耐:“淩總說了,今天必須整理完2018到2020年的文件,分類標好,不準出錯。”
說完,她踩著高跟鞋離開,帶上門時,刻意發出“哢噠”的巨響。
蘇清媛蹲在文件櫃前,指尖撫過文件夾上的淩氏ogo。陽光透過玻璃落在紙頁上,她看見一份2019年的合同——甲方是蘇氏集團,乙方是淩氏,簽字欄裡,父親的字跡剛勁有力,旁邊是淩曜的簽名,冷硬的筆鋒像他的人。